“我的老天爷!”少女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腔调,此刻却充满了急切,“这是谁家的小囡囡?怎地摔成这样了?还泡在冷水里!”
她毫不犹豫地收起油纸伞,任由细密的雨丝瞬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和肩头。她快步跑到萧景珏身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探了探他的颈侧。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搏动。
“还有气儿!”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伤得太重了,得赶紧弄回去!”
她尝试着伸手去抱萧景珏,但刚一碰到他冰冷湿滑的身体,指尖就传来一股极其隐晦、却让她心头莫名一悸的灼热感,仿佛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又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少女“嘶”地一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看泥泞中的孩子。
“奇怪…”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秀气的眉头皱得更紧。犹豫只是一瞬,救人要紧的念头压过了那点异样感。她咬咬牙,迅速解下自己腰间一条干净的棉布汗巾,裹住双手,再次尝试。这一次,她忍着那股奇异的灼痛和若有若无的排斥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浑身冰冷泥泞、伤痕累累的小身体抱了起来。
入手的分量轻得让她心惊,像抱着一捧没有生命的枯枝。冰冷和浓重的土腥味扑面而来,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孩子身体深处透出的、一种无法言喻的虚弱和死寂感,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别怕,小囡囡,姐姐带你回家。”少女轻声说着,像是在安慰怀中的孩子,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她重新撑开油纸伞,尽量遮住飘向孩子的雨丝,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冰冷的河滩,朝着烟雨深处那片黑瓦白墙的街巷走去。
萧景珏的意识在冰冷的怀抱和颠簸中浮浮沉沉。剧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交替折磨着他。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清苦和少女身上干净皂角的气息,这气息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努力想睁开眼看清楚抱着他的人,但眼皮重若千钧,意识再次滑向无边的黑暗。只是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恍惚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虽然纤细,却异常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润得油亮,倒映着两旁低矮房屋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头、炊烟和淡淡的霉味。巷子幽深曲折,少女抱着萧景珏快步穿行,油纸伞无法完全遮挡斜风细雨,她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打湿了。
最终,她在一条更窄的巷子尽头停下。眼前是一扇不起眼的、漆皮斑驳的木门,门楣低矮。少女腾出一只手,在门环上有节奏地叩了几下。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警惕的老妇人的脸。
“阿窈?怎地淋成这样回来?这…这是谁家的娃?”老妇人看到少女怀中的“泥团”,吓了一跳,声音压得很低。
“陈婆婆,河边捡的,伤得很重,快不行了!”被唤作阿窈的少女语速飞快,带着焦急,“劳烦您帮把手,烧点热水,干净的布,再把我屋里那个红漆小药箱拿来!”
陈婆婆浑浊的眼睛扫过萧景珏身上的伤口,尤其是那几道边缘透着不祥暗红的裂口,眉头紧紧皱起,但没多问,只是侧身让开:“快进来!造孽哦,这么小的娃…”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小院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墙角种着几丛翠竹,雨打竹叶发出沙沙轻响。正面三间瓦房,中间是堂屋,左侧是灶间,右侧的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想必是少女柳诗窈的闺房。
柳诗窈抱着萧景珏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丝线和陈旧书籍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小,陈设简单。临窗一张木桌,上面散落着一些绣绷、彩线和描好的花样。靠墙一张挂着素色帐子的木床。角落里有个小小的书架,摆着几卷书和几个瓶瓶罐罐。
她小心翼翼地将萧景珏放在自己干净整洁的床铺上,泥水和血污立刻在素色的床单上洇开一片污迹。她顾不上这些,立刻动手,用剪刀小心地剪开他身上那些早已和伤口、泥巴凝结在一起的破烂布条。
随着污秽的遮挡物被去除,萧景珏身上的伤势彻底暴露出来。饶是柳诗窈见惯了乡间跌打损伤,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小小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大大小小的淤青遍布,深浅不一的擦伤纵横交错。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肩胛骨附近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皮肉翻卷,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有污秽的火焰在伤口深处隐隐灼烧,散发出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枯寂气息。右小腿有一道贯穿伤,虽然不再流血,但创口周围肌肉呈现出死灰色。更不用说胸前、后背那些被能量冲击波擦过留下的灼痕和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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