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寡妇的死讯在青川镇传开了。有人说她是思念过度,心梗走了;有人说她是撞了邪,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没人把她的死和新冥币联系起来,毕竟张记的纸活儿做了三十年,从没出过事。
可没过三天,镇西头的王木匠也没了。王木匠前几天给母亲办七,在张记买了新冥币,说想让母亲在那边过得宽裕点。他的死状和李寡妇一模一样:午夜暴毙,躺在母亲的灵位前,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冥币,币面上浮着那张女人脸。
这下青川镇炸了锅。镇口的老槐树下围满了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卖豆腐的刘叔说,他前几天路过张记纸扎铺,看见铺子里飘出青黑色的烟,还听见里面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像在煮什么东西;开杂货铺的赵老板说,他夜里起夜,看见张老汉背着个黑布包,往镇外的后山走,黑布包上还滴着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有人说镇里闹鬼,是那女人的鬼魂在索命;有人说那新冥币是邪物,不能再买了。可张老汉像没听见这些议论似的,每天照旧开门,竹筐里的新冥币堆得越来越满,那股腥气飘得半条街都能闻见。他还是寡言,只是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里多了些红血丝,像几夜没合眼。
张默是张老汉的独子,在县城读高中,两周回一次家。这次刚进镇,就觉得气氛不对,往常热闹的街头冷冷清清,路边的杂货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胆子大的开了条缝,有人看见他,要么躲要么叹,连隔壁卖豆腐的王婶都攥着他的手,声音发颤地说:“默娃,你爸最近不对劲,你劝劝他,别再卖那新冥币了,太邪门了。”
张默一头雾水,他上次回家还好好的,怎么才两周,镇上就变成这样了?他谢过王婶,加快脚步往家走。路过镇口的老槐树时,他看见树下摆着两个花圈,是给李寡妇和王木匠的,花圈上的白纸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哭。
回到家,张默推开门,看见父亲坐在柜台后,背比上次见时更驼了,几乎要弯成一个问号。他手里攥着张新冥币,指尖的纸浆干成了褐色,像结了层痂,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血还是 dirt。
“爸,我回来了。”张默放下书包,走过去。他刚靠近柜台,就闻到了那股腥气,比王婶说的还浓,钻进鼻腔里,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镇上人说的是真的?买冥币的人出事了?”
张老汉没抬头,只把冥币往竹筐里塞,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他的声音硬邦邦的,没有一点温度:“别听外人瞎咧咧,做白事的,哪能没死人?巧合而已。”
“巧合?两个人死状一模一样,都抓着你卖的新冥币,这也是巧合?”张默提高了声音。他了解父亲,父亲虽然寡言,但从不说谎,可这次,父亲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明显是在隐瞒什么。
张老汉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充血的兔子眼。他盯着张默,眼神里有愤怒,还有点说不清的恐惧:“大人的事,你个学生娃别管!好好读你的书,下周就回县城去!”
张默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父亲狰狞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父亲不会再告诉他更多了。
夜里,张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铺子里的腥气飘进房间,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裹在里面。他总觉得那味道熟悉,去年他在县城屠宰场见过去皮的猪肉,就是这股子腥,混着点血的甜腻,让人胃里发紧。
更让他心慌的是,他听见里屋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揉纸,又像是有人在撕布。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听得他头皮发麻。
他悄悄爬起来,穿上鞋,轻手轻脚地走到里屋门口。里屋的门没关严,留着条缝,昏黄的油灯从缝里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张默扒着门缝往里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父亲坐在油灯下,面前放着个大瓦盆,瓦盆里是乳白色的纸浆,冒着热气,那股腥气就是从瓦盆里飘出来的。可父亲手里拿的不是树皮、稻草,而是一把血淋淋的东西,像是块刚从活物身上割下来的肉,还在往下滴着血,落在纸浆里,溅起细小的血花。
父亲拿着把菜刀,正往纸浆里剁那块肉,“咚咚咚”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刺耳。肉被剁成了碎末,混在纸浆里,乳白色的纸浆慢慢变成了淡粉色,像掺了颜料。
然后,父亲把沾着血沫的手伸进纸浆里,抓起一把,揉成一个纸团,再慢慢铺开,变成一张张玉色的纸。那纸比白天看见的新冥币更润,还带着点血的淡粉,像人的皮肤。
接着,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印版,印版是桃木做的,上面刻着花纹。张默眯着眼,看清了印版上的图案——不是“往生通宝”,而是一张女人的脸!眉眼弯弯,眼尾上挑,和冥币上的脸一模一样。
父亲拿起一张刚揉好的纸,放在印版下,用力按压。“啪”的一声,印版落下,再拿起来时,纸上就印上了那张女人脸,只是此刻的脸是淡粉色的,像刚长出来的嫩肉,看着格外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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