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捏着的,是一张“一筒”。
骨质牌面,本该是光滑的。可我手指触碰的地方,那圆形的凹陷里,正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渗出一抹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是血!
我头皮一炸,几乎要惊叫出声,猛地就想把这张牌扔出去。
“嗯?”
对面那一直沉默寡言的、穿着土黄色衣袍的纸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疑惑的音节。它那朱砂点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我捏着牌的手指上。
霎时间,我感觉四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同时刺在我手上,刺穿皮肉,直透骨髓。
空气凝固了。油灯的火苗停止了跳动,定格在一个诡异的角度。
我猛地醒悟过来。不能扔!这张牌有问题!它们在看!它们在等我的反应!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我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颤抖的手指,将那张还在渗血的“一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插入了自己牌列之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
然后,我从另一边,抽出一张安全的“五万”,打了出去。
“五万。”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难听得像砂纸摩擦。
那四道冰冷的目光,在我打出“五万”后,又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油灯的火苗重新开始摇曳。
牌局继续。
但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它们“看”向我的频率,似乎更高了。那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头。而我牌列里的那张“一筒”,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在我的鼻尖。
又轮到我摸牌。
我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牌垛最末端的那张牌,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让我动作一顿。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我右侧那个翠绿衣裤的纸人,它那用颜料画出的、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那不是一个笑,而是一种……嘲弄,或者说,是猎食者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残忍快意。
我的指尖,碰触到了那张牌。
不是骨质的温凉。
是一种……柔软、冰冷、带着细微纹理和弹性的触感。
我心中猛地一沉,几乎是颤抖着将那张牌翻了过来。
牌面朝上。
那不是麻将牌。
那是一张皮。
一张约莫麻将大小,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人皮!边缘还带着撕扯的不规则痕迹。人皮的内侧,还粘连着一点暗红色的皮下组织,正散发出更浓烈的血腥和腐败的气味。而人皮的外侧,原本应该是肌肤纹理的地方,却用某种尖锐的东西,歪歪扭扭地刻出了一个图案——一个鲜红的“发”字!
刻痕很深,用的似乎是血,那红色艳得刺眼,还在微微反光。
“呃……”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几乎让我晕厥过去。这张“牌”……这张人皮“发”财……它们不是在打麻将……它们是在……
“该你出牌了。”
蓝袍纸人那干涩冰冷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捏着那张人皮“发”,手指剧烈颤抖,黏腻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在我的指尖。出牌?我怎么能打出这种东西?摸到这种东西,又意味着什么?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手背上。我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四个纸人。它们依旧沉默,朱砂点的眼睛在摇曳的灯火下闪烁着诡异的光,像是在欣赏我此刻的狼狈与恐惧。
不能慌……不能慌……
我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是咬破了口腔内壁。奶奶……奶奶守了这铺子一辈子,她肯定知道什么……她有没有留下过只言片语?或者……有什么东西能克制这些……
东西?
对,东西!我手里还攥着那把铁剪刀!一直紧紧握在手里,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已经发白。剪刀是奶奶用了大半辈子的,沾过不知多少纸钱、竹篾,或许……或许沾过“生气”?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花。
我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用空着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将那张人皮“发”财,像之前处理渗血的“一筒”一样,塞进了牌列深处。这个动作似乎引起了那个翠绿纸人的注意,它那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慢着——”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一直垂在桌下的右手抬起,那把沉甸甸的铁剪刀带着我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恐惧,“哐当”一声,重重地拍在了红木桌面上!
声音突兀而响亮,震得油灯的火苗都剧烈地晃动起来,拉长了四个纸人投射在墙壁上的扭曲影子。
一瞬间,阁楼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了。
四个纸人那八只朱砂点的眼睛,瞬间全部聚焦在那把乌黑的铁剪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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