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井边,她将绳钩从石板缝隙慢慢放下去,凭感觉去够那块凸起物。试了好几次,铁钩终于“咔”一声,勾住了那东西的边缘。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上拉。绳子摩擦着井沿,发出沙沙的轻响,在静夜里异常清晰。每一寸提升都无比缓慢、沉重,仿佛拉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某种沉睡的、不祥之物。
终于,那东西露出了井口。柳烟把它拖到石板上,凑近灯笼细看。那是一块比巴掌略大的玉璧,圆形,中间有孔,颜色是沉郁的暗青色,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垢,但边缘处偶然露出的一小块玉质,在灯光下显得润泽。玉璧表面,似乎刻着极为繁复细密的纹路,被泥污糊住,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中央圆孔周围,隐约能辨出几个扭曲的古字,非篆非隶,透着一股子苍莽又邪异的气息。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触碰玉璧的手指,猛地窜上柳烟的胳膊。她浑身一激灵,差点把玉璧扔出去。这玉……绝非凡物。而且,它被藏在封死的枯井里,一定有问题!
她猛地想起曾听某个走南闯北、见识颇广的客商醉酒后提过一嘴,说有些极凶极厉的邪祟,需以特殊古玉镇之,埋于地脉阴眼,方可禁锢。若贸然取出……
柳烟盯着手中冰凉沉重的玉璧,又抬头望了望西厢那点如豆的灯火,一个模糊的猜测让她遍体生寒。难道……云容,或者云容身上的“东西”,是被这玉镇在井下的?翠羽看到的,莫非是云容在检查这镇压之物?而最近接连死人,是因为这玉被动过?或者……镇压已经开始失效?
不对,时间对不上。玉还在井底,人已经死了。除非……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除非这玉,根本不是镇压“那个东西”的,而是……束缚?或者,是某种契约的凭证?而最近死的人,是因为他们触犯了某种禁忌,打破了平衡?
柳烟不敢再想下去。她手忙脚乱地用裙摆将玉璧表面的泥污使劲擦了擦,试图看清上面刻的字和纹路。泥垢剥落些许,露出更多细节。那纹路像是某种纠缠的蔓草,又像是扭曲的人形,围绕着中央的孔洞,给人一种极其不适的蠕动感。那几个古字也更加清晰,她一个也不认识,但字的笔画结构,透着一股强烈的怨恨与诅咒之意。
得找人看看!得弄清楚这是什么!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第一个想到的,是后街棺材铺的胡老头。那老头孤僻古怪,但年轻时好像倒腾过古董,懂些偏门的东西。
她将玉璧紧紧裹在怀里,冰凉的触感隔着衣物直透肌肤。像抱着一块寒冰,又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炭,让她心惊肉跳。她不敢再停留,也顾不得将井口石板完全复原,只匆匆将绳钩扔进杂物房,便揣着玉璧,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红袖楼的后门。
后街空旷无人,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棺材铺就在街尾,两盏白纸灯笼在夜风里晃晃悠悠,发出惨淡的光。柳烟叩响了门板,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胡老头干瘦的脸探出来,浑浊的眼睛在灯笼光下打量着柳烟,看到她怀里隐隐的形状,眼神微微一动。
“胡老爹,救命!”柳烟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将怀里的玉璧露出一角,“您给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从我们楼后头枯井里找到的,紧跟着就……就死了好几个人!”
胡老头盯着那玉璧,脸色骤然变了。他一把将柳烟拉进门,迅速关上房门,插上门栓。店铺里弥漫着木头和香烛纸钱混合的沉闷气味。他将柳烟带到里间,就着一盏油灯,接过玉璧,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手指枯瘦,却异常稳定,轻轻拂过玉璧表面的纹路,尤其在那些古字上停留良久。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凝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最后,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丫头,”胡老头抬起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深深的惧意,“这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最好原样放回哪儿去。一刻也别耽搁!”
“这……这到底是什么?”柳烟急问。
“前朝旧物……凶得很。”胡老头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这纹路,是‘囚魂索’,这字,是血咒。这不是镇邪的玉,这是……锁魂的契!把极怨之魂锁在特定地界,以血食香火供奉,换取一方……暂时的‘平安’。看这玉沁色,埋在阴眼至少上百年了。如今被起出……”他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怜悯和恐惧,“锁一松,魂便要索债了。那些死了的,怕是早年欠了债,或是……碰了不该碰的忌讳。你……”
他话没说完,目光忽然定在柳烟的裙摆下方,瞳孔骤然收缩!
柳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
不知何时,她的左脚踝上,竟然也系上了一圈褪色的红绳!那古怪的绳结,与牡丹、翠羽她们脚上的一模一样!
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毫无察觉!没有勒紧的感觉,没有异物缠绕的记忆,它就这样凭空出现,静静地环在那里,像一道来自幽冥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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