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看着身后,那白船似乎没有追来,但吟唱声依旧隐约可闻。他咬了咬牙,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他将阿青再次背起,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每迈出一步,都如同在胶水中挣扎。疲惫和绝望像两只大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光被浓云遮蔽,四下里一片漆黑。吟唱声终于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高高芦苇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陈渡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背着阿青一起摔倒在地。泥浆溅了他满头满脸。
他挣扎着坐起来,将阿青从泥水里抱起。她已经昏了过去,呼吸微弱,额头滚烫。
糟糕!伤口感染,加上惊吓和劳累,她发起高烧了!
陈渡心急如焚。他环顾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芦苇和黑暗。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没有干净的水。
他将阿青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子。黑暗中,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像一只濒死的小兽。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芦苇荡里,成为运河无数亡魂中不起眼的两个?
他不甘心!
他想起父亲的话,想起自己“渡亡人”的身份。他渡过那么多亡魂,难道最终连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都渡不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黑暗的虚空,眼中燃起一丝倔强的火焰。
不!绝不能放弃!
他摸索着,将阿青安置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芦苇丛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风寒。然后,他拔出腰后的匕首,开始在周围的芦苇根茎里翻找。
他记得有些芦苇的根茎含有少量水分,虽然苦涩,但能救命。他还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消炎的草药,哪怕只有一点点。
黑暗中,他的手指被尖锐的芦苇根划破,鲜血混着泥水,但他浑然不觉。他像一头固执的野兽,拼命地挖掘着渺茫的生机。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样硬物。
不是石头,也不是芦苇根。
那东西冰冷,光滑,带着一种熟悉的……瓷质感。
他心中一惊,用力将那东西从泥里抠了出来。
借着云层缝隙漏出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手中的东西。
又是一个瓷人偶。
和之前在河面上看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宽袍大袖,古式发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这个瓷人偶的“衣服”颜色更深一些,近乎于靛青色。
而在那靛青色的“衣袖”内侧,同样刻着一个细微的符号——
圆圈,中间一道被束缚的竖线。
陈渡看着这个在泥泞中发现的瓷人偶,又想起那艘恐怖的白船和它身上相同的符号。
这些瓷人偶……和白船有关?
它们是标记?是信物?还是……别的什么?
他感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个巨大谜团的边缘,但线索依旧支离破碎。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救阿青。
他将瓷人偶塞进怀里,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终于,他找到了一些湿漉漉的、带着清苦气味的芦根,还有几株辨认不出、但似乎有消炎作用的野草。
他嚼碎芦根,将苦涩的汁液一点点渡入阿青口中。又撕下衣襟,用找到的野草捣碎敷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筋疲力尽。他靠在阿青身边,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听着她微弱但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极远处,又传来了那空灵的、若有若无的吟唱声……
白船,还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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