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橘红的光勉强撑开一小圈暖意,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陈渡抱着阿青,能感觉到她单薄身子里的寒意一阵阵往外透,像捂不热的石头。他添了几根柴,火苗蹿高了些,映得阿青脸上稍微有了点活气。
必须弄到吃的,还有药。他轻轻把阿青放平,用那件湿透后又靠体温暖得半干的外衣盖住她。“我去附近看看,很快回来。”他把匕首塞进她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无意识地攥紧了。
阿青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喉咙里发出一点含糊的气音。
陈渡起身,拔出插在腰后的另一把更短的、用燧石粗磨过的石刀,钻进黑黢黢的树林。林子很密,脚下是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没声音。他像一头回到熟悉猎场的野兽,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气味和声响。
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鼻尖忽然嗅到一丝极淡的、不同于腐烂草木的腥气。他循着味道摸过去,在一棵倒伏的朽木下,发现了几簇颜色暗淡的菌子。他认得其中一种,虽然味道苦涩,但无毒,能勉强果腹。他用石刀小心割下,又找到几株能消炎止血的马齿苋,连根拔起。
正要返回,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不是阿青。声音来自更深的林子里。
他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这荒郊野岭,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犹豫只在刹那。他握紧石刀,悄无声息地向声音来源摸去。
穿过一片纠缠的荆棘,前方隐约有了一点微光。不是火光,更像是……渔灯?
他拨开最后一道枝叶,眼前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林间一小片空地上,竟然搭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用树枝和破油布凑合而成。窝棚口挂着一盏昏黄的渔灯,灯下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正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每一声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他身边放着一副破旧的渔网和几件简单的炊具。
是个落难的老渔夫?
陈渡没有立刻现身,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窝棚里没有其他人,老者看起来虚弱不堪,不似作伪。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但确实是渔民的短褂,手脚皮肤粗糙,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鱼腥。
确认没有危险,陈渡才慢慢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老渔夫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惊恐,下意识地往后缩,咳嗽得更厉害了。
“老丈,别怕。”陈渡停下脚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们也是逃难的,在那边落脚。”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老渔夫警惕地打量着他,尤其是他手中带血的石刀和满身的泥污伤痕,半晌,才沙哑着开口,声音像破风箱:“你……你们从哪儿来?”
“上游。”陈渡含糊道,走近几步,将手里的菌子和马齿苋放在地上,“我同伴伤重,发热,找了点草药。老丈你也……”
他看到老渔夫嘴角有没擦干净的血丝。
老渔夫看着地上的草药,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这运河……咳咳……是要把人都收干净才罢休……”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老了,不中用了,呛了几口浑水,肺里就跟破了洞似的……”
陈渡在他对面坐下,隔着那盏昏黄的渔灯。“老丈一直住在这儿?”
“住?”老渔夫苦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家没了,船也没了……顺着水漂到这儿,捡了条命,暂时窝着等死罢了。”
他看了看陈渡放在地上的菌子和马齿苋,挣扎着起身,从窝棚里摸出一个小瓦罐和半个干硬的饼子:“没啥好东西……这点饼,泡点热水,给你那同伴垫垫……草药,分我一点行不?”
陈渡看着他颤抖的手和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他帮忙生了堆小火,用瓦罐烧水,将饼子掰碎泡进去,又分了一半马齿苋给老渔夫。
热水和食物下肚,两人的精神都稍微好了些。阿青那边,陈渡喂她喝了点热水,嚼碎菌子勉强喂了下去,又把捣烂的马齿苋敷在她伤口上。
忙完这些,陈渡回到火堆旁,和老渔夫相对无言。渔灯的光晕在两人脸上跳动。
“老丈,”陈渡打破沉默,“您在这河边久了,可听说过……‘金鳞渡’?”
老渔夫正低头咳嗽,闻言身体猛地一僵,抬起眼,昏花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金……金鳞渡?后生,你问那鬼地方做什么?!”
“鬼地方?”
“那可是个有进无出的死地!”老渔夫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压低了,“老辈子都说,那渡口下面……藏着龙王爷的逆鳞!谁碰谁死!早年还有不信邪的船家想从那抄近道,连人带船,都没影了!连块木板都漂不回来!”
他喘着粗气,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可怕的回忆:“我年轻时……跟爹跑船,远远见过一次……那水,黄里透着黑,打着旋儿,水里头……好像有金光一闪一闪,但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毛!爹立马调头,说那金光不是宝贝,是勾魂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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