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昏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醒。她睁开眼,眼神迷茫,看着守在旁边的陈渡,声音干涩:“哥……我怎么了?浑身没力气。”
“累着了。”陈渡递过一碗温水,“喝水。”
阿青接过碗,小口喝着,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水里很冷,有人在哭……记不清了。”
她没再提水下的人脸,也没提昨晚的诡异。记忆像是被水泡过,模糊不清。
陈渡没多问,起身去灶间把温着的米粥端来。
阿青喝粥的时候,陈渡就坐在门槛上,磨那把旧柴刀。磨刀石和铁刃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带着一种让人心定的节奏。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阿青的身体慢慢恢复,又开始在院子里忙活,扫地,擦拭,试图让这破败的老屋多点人气。只是她变得有些沉默,常常对着井口或者河水发呆,眼神空空的。
陈渡则开始准备一些东西。他去镇外砍了些韧性好的老竹,剖成细篾;又去那家仅存的杂货铺,买了些质量稍好的白麻布和朱砂——铺主看他的眼神依旧古怪,但没敢多问。
回来时,他看到阿青坐在井沿上,手里拿着那根银簪子,对着阳光看。簪子黑黝黝的,没什么光泽。
“哥,这簪子,”阿青抬起头,眼神有些困惑,“我总觉得……不该是这个颜色。”
陈渡看了一眼:“年头久了,氧化了。”
“氧化?”阿青显然不懂这个词,她摩挲着簪子,“我是说……它好像,缺了点什么。”
陈渡没接话,把买来的东西放进屋里。
他开始用那些竹篾和白麻布扎制东西。不是纸船,是更大、更复杂的东西。骨架要结实,蒙皮要紧密。阿青好奇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他在做什么。
“备用的。”陈渡回答得含糊。
阿青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又走到井边去了。
夜里,陈渡听到她房间依旧有极其轻微的、翻来覆去的声音,但没有再出现滴水和水痕。王婆婆送来的糯米和符纸,他清扫出去扔掉了,没什么用。
第三天早上,老渔夫来了。他换了一身半新的粗布衣服,头发也梳理过,但眼神里的惶恐没变。他站在院门外,不敢进来,搓着手,讪讪地笑着:“陈……陈老弟,俺……俺在镇上找了点零活,混口饭吃。听说……听说青丫头前几日不太舒服?”
陈渡看着他:“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老渔夫连连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你们接下来,有啥打算?一直住这儿?”
陈渡没回答,反问他:“你对清江浦上下游的河道,特别是那些容易沉船、死人多的老河段,熟不熟?”
老渔夫愣了一下,随即拍着胸脯:“熟!咋不熟!俺在这河上漂了大半辈子,哪个河湾底下有暗礁,哪段水底下有沉船,俺门儿清!”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陈老弟,你问这个……是想?”
“找几处地方。”陈渡道,“要怨气重,年头久,最好是……有女尸落水,一直没找到的。”
老渔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哆嗦起来:“陈……陈老弟,你……你这是要招……招那个啊?使不得!使不得啊!沾上就甩不脱了!”
“找不找?”陈渡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
老渔夫看着他毫无波动的眼睛,想起黑石滩和铁牛口的经历,最终一咬牙:“找!俺找!不过……陈老弟,你得护着俺点……”
“明天早上,码头见。”陈渡说完,转身回了院子。
老渔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唉声叹气地走了。
阿青从屋里出来,刚才的对话她显然听到了。“哥,你要去找……水里的东西?”
“嗯。”陈渡继续着手里的活计,那竹篾和白麻布在他手里渐渐成型,隐约是个……小棺材的轮廓?只是没有盖。
阿青看着那未完成的小棺材,脸色微微发白,没再问什么。
第二天一早,陈渡带着他扎好的那个无盖小棺材,还有桃木剑、一叠新裁的白麻布,到了码头。老渔夫已经等在那里,坐立不安。
两人上了那条旧船。老渔夫撑篙,船离开岸边,向上游驶去。
“陈老弟,”老渔夫一边撑船,一边声音发颤地介绍,“从这儿往上十里,有个叫‘鬼跳岩’的地方,水流急,底下全是乱石,早年翻过不少船,死过不少人,女的也有……再往上,有个回水湾,叫‘寡妇沱’,传说……”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处凶险的河段。
陈渡静静听着,目光扫过河面,感受着水气的细微变化。怀里的辟蛟珏依旧沉寂。
船行至“鬼跳岩”附近,果然水流湍急,水声轰鸣。河水在这里变得幽深,阳光都照不透。老渔夫死死把住船舵,脸色发白。
陈渡站在船头,闭目凝神。除了水流的喧嚣,他隐约能听到一些杂乱、微弱的哭泣和嘶喊声,夹杂在水声中,那是积年累月的怨念残留,但不够凝聚,不够……针对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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