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哑巴又指了指那件女帔，用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个“勒”的动作，眼中泪水再次涌出。

陈渡明白了。云官儿恐怕不完全是淹死的。她很可能是在挣扎反抗中，被疤脸刘或者其同伙杀害，然后抛尸黑龙潭！所以她的怨念才会如此之深，如此难以化解！

赵哑巴将账册和留影石碎片重新包好，郑重地递给陈渡。然后，他拿起那件大红女帔，紧紧抱在怀里，老泪纵横，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嘶吼。

他忽然放下女帔，猛地抓起靠在棺材边的那把旧胡琴，枯瘦的手指死死按住琴弦，另一只手抓起琴弓，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度，再次拉响！

“呜——吱嘎——！”

嘶哑、尖锐、充满痛苦和控诉的琴声，如同濒死之人的呐喊，猛地刺破了棺材铺的死寂！这一次，拉的不再是《牡丹亭》，而是一段更加古老、更加悲怆、仿佛来自地狱的送葬曲调！

琴声在堆满棺材的逼仄空间里冲撞、回荡，震得木屑簌簌落下！

陈渡感到怀中的辟蛟珏再次传来警示的微热！不是针对赵哑巴，而是针对这琴声引动的……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他猛地看向铺子四周那些沉默的棺材。

不对劲！

赵哑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闭着眼，疯狂地拉着胡琴，泪水混着鼻涕流进他干裂的嘴唇里。

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尖锐！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来自铺子角落里一口半掩着盖子的薄皮棺材。

陈渡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棺材盖板被从里面顶开了一条缝，一只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淤泥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扒住了棺沿！

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铺子里几乎所有尚未钉死的棺材盖板，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赵哑巴这充满怨念和召唤意味的琴声，从沉睡中……惊醒了！

陈渡头皮瞬间发麻！

这赵哑巴，他不仅仅是在发泄悲痛！他这二十多年，恐怕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棺材铺里，收集、温养着那些与河伯祠有仇、或者死于非命的枉死者的残魂怨念！他将它们封存在这些棺材里！

而现在，这留影石和账本的出现，彻底点燃了他压抑多年的复仇之火！他要放出这些“东西”，去冲击河伯祠！

“停下！”陈渡厉声喝道，试图阻止赵哑巴。

但已经晚了。

赵哑巴猛地睁开眼，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疯狂和决绝的恨意！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拉得更加用力，琴弓几乎要锯断琴弦！

“哐当！”“咔嚓！”

好几口棺材的盖板被猛地掀开！一道道模糊、扭曲、散发着浓烈阴寒和怨毒气息的黑影，从棺材里缓缓坐起，或者飘浮而出！

它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的方向。

投向了陈渡。

以及他手中，那象征着河伯祠罪证的留影石和账本。

空气中，杀机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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