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身后合拢,将沈仵作离去的脚步声隔绝在外。陈渡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破屋里的空气带着陈年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光线从墙壁的裂缝和屋顶的破洞透进来,形成几道昏黄的光柱,照出空气中漂浮的无数微尘。
肋下和肩膀的伤口在沈仵作的处理后,疼痛稍减,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要睡去,但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却阻止了他。
不能睡。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打量这个临时的藏身之所。木屋不大,一目了然。角落里堆着些散乱的、早已干枯失效的兽夹和捕鸟网,一张用粗木钉成的矮床上铺着发黑干硬的稻草,上面落满了灰。屋角有个破了个大洞的瓦罐,里面空空如也。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沈仵作留下的一个小包袱放在床边。陈渡挪过去,打开。里面是几张硬邦邦的、掺了麸皮的黑面饼,一个装满清水的皮囊,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盐。
他拿起皮囊,小心地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焦渴。他又掰了一小块面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饼很硬,没什么味道,但能填肚子。
吃了点东西,喝了水,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他走到窗边——如果那墙上一个歪斜的、用木条胡乱钉着的洞口能算窗的话——透过木条的缝隙,小心地向外望去。
外面是茂密的山林,树木高大,枝叶交错,遮蔽了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近处虬结的树根和厚厚的落叶。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这里确实隐蔽。
他回到床边,没有躺下,而是盘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开始尝试调息。体内的气息依旧紊乱虚弱,如同干涸河床上残存的细流。他引导着这微弱的气流,缓缓流过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过度消耗的精神。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阳光透过破洞移动,光柱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变换着角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更久,一阵极其细微、不同于风声鸟鸣的窸窣声,突然传入陈渡耳中!
他猛地睁开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来自木屋外侧,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正极其小心地踩在落叶上,慢慢靠近!
是沈仵作回来了?不对,他说过快则三五日,不会这么快。是河伯祠的人搜山找到了这里?还是……山里的野兽?
陈渡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窥视。阳光被林木切割得支离破碎,光影斑驳,看不真切。但那窸窣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木屋附近!
他握紧了身边的桃木剑,虽然知道面对真正的搜捕,这东西作用有限,但至少能给他一点心理上的依靠。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
陈渡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
“吱嘎——”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不是门,是旁边那扇破窗!一根削尖了的、前端被烧黑的细长木棍,悄无声息地从木条的缝隙中伸了进来,棍头上,似乎还绑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不是攻击?陈渡心中一凛。
那木棍小心翼翼地探入,左右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屋内是否有人,然后,棍头一松,那块白色的东西飘落在地。
做完这一切,木棍迅速缩了回去。紧接着,那窸窣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快速远离,很快消失在林深处。
陈渡没有立刻出去。他在门后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声息,这才缓缓拉开门闩,将门推开一条缝。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林。
他走到那扇破窗前,低头看去。地上躺着的,是一块折叠起来的、质地粗糙的白色麻布。他捡起来,打开。
布上用木炭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镇封,勿归。
青困祠,为饵。
证据已动,风波起。
自保,待机。”
没有落款。
但这字迹……陈渡仔细辨认,虽然潦草,但笔画间的架构,隐约带着沈仵作那种一丝不苟的痕迹!是他!他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消息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镇封,勿归”——清江浦已经被河伯祠封锁戒严,让他千万不要回去。
“青困祠,为饵”——阿青果然被河伯祠抓走了,他们把她当成了引诱自己现身的诱饵!
“证据已动,风波起”——沈仵作已经开始行动,试图将留影石和账本递上去,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和风波!
“自保,待机”——让他保护好自己,等待时机!
陈渡紧紧攥着这块麻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阿青落入了河伯祠手中!虽然早有预料,但得到确认,心还是猛地揪紧。河伯祠那帮人,为了逼他交出留影石,会对阿青做什么?他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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