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看着她,觉得桑姨身上有种和爹娘、和老哑巴都不一样的气质。爹娘是认命般的坚韧,老哑巴是沉默的狠厉,而桑姨,她的平静底下,好像藏着很深很重的什么东西。
傍晚,桑娘正在灶前准备晚饭,忽然,她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迅速走到门口,朝山坳入口的方向望去。
老哑巴也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握紧了身边的断橹。
阿青的心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隐约的、像是山歌又不成调子的哼唱声,顺着风飘了过来,越来越近。
桑娘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甚至还露出一丝无奈的淡笑:“是李货郎。”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挑着担子、戴着破草帽的干瘦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从竹林小径里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用破锣嗓子哼着不成调的歌,担子两头挂着的杂货随着他的步子叮当作响。
“桑娘子!在家呐!”李货郎老远就扯着嗓子打招呼,声音洪亮,打破了山坳的宁静。
他走到草庐前,放下担子,摘下草帽扇着风,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满是褶子却带着市侩精明的脸。他目光扫过门口的桑娘、阿青,最后落在持橹而立、眼神警惕的老哑巴身上,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哟,来客人了?桑娘子,这是你家亲戚?”
桑娘淡淡地说:“远房表叔,带着孩子过来住两天。”
“哦哦,表叔好,表叔好!”李货郎对着老哑巴连连拱手,又看向阿青,“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就是脸色差了点,病了?”
阿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桑娘身后缩了缩。
“刚好点。”桑娘挡在阿青前面,岔开话题,“李货郎,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多着呢!”李货郎立刻来了精神,掀开担子上的盖布,如数家珍,“新到的粗盐!比上次的成色好!还有针线,顶好的钢针!火柴也有几盒!哦,对了,还有几块花花绿绿的洋胰子,洗脸洗得可干净了!桑娘子你看看,要不要换点?”
桑娘走上前,仔细翻看着担子里的东西,主要是看盐和针线。
老哑巴也慢慢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李货郎和那担杂货,最后落在几把显然是新打造的、藏在杂货下面的短柴刀上。
李货郎注意到他的目光,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表叔好眼力!这柴刀,钢口好着呢,防身……嘿嘿,干活也都使得!”
桑娘选了一小包盐,一包针线,拿出几包捆扎好的干草药递给李货郎:“还是老价钱。”
李货郎接过草药,掂量了一下,满意地揣进怀里:“桑娘子的药,那是没得说!镇上的药铺都抢着要呢!”他一边说,一边又瞟了老哑巴和阿青几眼,状似无意地问道:“表叔这是……打算长住?”
桑娘面不改色:“住几天就走。”
“哦,走好,走好。”李货郎点点头,挑起担子,“那行,桑娘子,表叔,小姑娘,我再去前边几个山头转转!有事您说话!”
他哼着那不成调的歌,又晃晃悠悠地走了,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
山坳里恢复了安静,但那份宁静,似乎被李货郎的到来打破了一丝缝隙。
老哑巴看着李货郎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桑娘拿着换来的盐和针线,转身回屋,语气依旧平淡:“一个跑单帮的货郎,十天半月来一趟,换点山货出去卖。人还算老实。”
阿青看着桑娘平静的侧脸,又看看老哑巴凝重的神色,心里隐隐觉得,那个李货郎,恐怕不像桑姨说的那么“老实”。他那双眼睛,太活络了,像是能把人的底细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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