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石灯的光晕奋力向前拓开一小圈可怜的视野,随即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阴影吞噬。脚下不再是相对平整的石板,而是杂乱的碎石、断裂的木料和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每走一步,都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或噗嗤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陈渡走在最前,左手高举石灯,右手紧握单刀,刀刃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他的脚步很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老鱼头紧跟在他身侧,举着火把,警惕地注意着更远处的动静。
三娘抱着丫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呼吸急促。丫蛋把小脸埋在她娘怀里,不敢抬头看那无边的黑暗。孟婆婆由李老汉搀扶着,嘴里念诵的声音更急更快。钟伯断后,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照看着状态极不稳定的吴念清。李二狗吊着胳膊,紧紧跟在钟伯旁边,生怕落下一步。
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泥腥味混合着朽木的气息,愈发浓重,几乎让人窒息。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像是整个石殿被某种巨力从中劈开。裂隙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水,上方则是一片空洞的黑暗,不知通往何处。唯一能通行的,是一道横跨裂隙的、用粗大石梁搭成的简易“桥”。石梁表面布满湿滑的青苔,宽度仅容一人小心通过。
陈渡在裂隙边停下,将石灯放低,仔细观察那道石梁和下方的黑水。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烂木和杂物,看不出深浅。
“一个一个过,踩稳了。”陈渡回头,声音低沉而清晰,“老丈,你护着后面,我先过去。”
他把石灯递给身后的三娘,自己试了试石梁的稳固程度,然后深吸一口气,踏了上去。脚步放得极轻,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重心。石梁湿滑,但他下盘极稳,几步之后,便安全到达了对岸。
他转过身,举起单刀示意。
“三娘,把丫蛋给我。”陈渡在对岸低声道。
三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丫蛋递了过去。陈渡接过丫蛋,轻轻放在身后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次示意。
三娘咬咬牙,学着陈渡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走上石梁。她不敢往下看,眼睛死死盯着对岸陈渡的身影,一步步挪了过去,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陈渡一把扶住。
接着是孟婆婆和李老汉。两人互相搀扶,走得更是缓慢艰难。然后是李二狗,他胳膊有伤,平衡稍差,走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过去。
轮到吴念清时,他又开始发作。
“不……不过去!下面是奈河!掉下去就永世不得超生!”他尖叫着,拼命往后缩,钟伯几乎拉不住他。
“念清!你看,大家都过去了!没事!”钟伯用力箍住他,低声劝道。
“假的!都是假的!过去了就回不来了!”吴念清眼神狂乱,力气大得惊人。
对岸的陈渡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老鱼头却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他绑起来,拖过来!没时间磨蹭!”
钟伯不再犹豫,用剩余的绳子飞快地在吴念清身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然后对李二狗喊道:“小子,过来搭把手!”
李二狗赶紧跑回来,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抬着不断挣扎、嘶吼的吴念清,艰难地踏上了石梁。吴念清的挣扎让石梁微微晃动,碎屑簌簌落下,掉进下方的黑水里,发出轻微的“嘀嗒”声。
对岸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缓慢移动后,钟伯和李二狗将吴念清安全拖过了石梁。老鱼头最后一个举着火把,沉稳地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过了裂隙,挤在相对狭窄的彼岸,惊魂未定。
陈渡重新举起石灯,照亮前方。这里的地势似乎更高了些,水迹基本退去,脚下是坚实的、铺着方形地砖的地面,虽然砖缝里也长满了黑绿色的苔藓。两侧是坍塌大半的石墙,墙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斑驳的彩绘痕迹,只是年代久远,又被水汽侵蚀,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些朱红、靛蓝的色块。
他们似乎进入到了这座水下建筑更核心的区域。
“这……这像是廊道?”老鱼头用火把照亮一侧残墙,打量着规制。
陈渡没说话,他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的一点微光吸引。那不是他们手中灯火的光,而是一种更加幽冷、稳定的,淡淡的青色光辉。
他示意大家停下,自己放轻脚步,缓缓向前摸去。
拐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石室,不大,穹顶却很高,隐没在黑暗中。石室的中央,有一个干涸的、用白色石头垒砌的圆形池子。而那股幽冷的青光,正是从池底散发出来的。
光源,来自池底散落的几块鹅卵石大小的……石头?它们自身散发着柔和而持续的青光,将整个石室映照得一片清冷,如同笼罩在月光下。
“夜……夜明珠?”李二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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