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则端着温婉的笑,偶尔与贤妃低语两句。
六皇子书宸年纪尚小,穿着湖蓝色朝服,跟在德妃身边,手里攥着个玉坠,打量着殿中持诏的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公公尖利的嗓音划破殿内的静谧,江衍与众人一同俯身接旨。
“鉴于皇三子锦初,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欣喜。今册封皇三子锦初,为平阳亲王,可在王府置相傅和官属,护卫军二十人。加黄金十万两、丝绸五十匹。爵位可世袭罔替,传之嫡长子,钦哉!”
“谢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缓缓起身,接过明黄圣旨。
按礼制,册封礼后需依次拜见帝后与太后。
但是皇上正在跟淑妃在长乐宫厮混,没有出来,太后身患顽疾,派了姑姑说这边就不用去了,于是江衍只去了景仁宫。
皇后端坐于上首凤椅,朱红宫装衬得她雍容华贵:“好孩子,快过来坐。”
她执起江衍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又轻轻放开:“如今你成了平阳亲王,出宫建府后,莫忘了常回宫里看看,你母妃、哀家,还有你弟弟妹妹们,都盼着你呢。”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江衍躬身应道。
待繁琐的礼仪尽数走完,暮色已漫上天际。
江衍乘坐的马车驶进平阳王府时,府门敞开着,门楣上悬着“平阳王府”的匾额,字体清隽,不彰不显。
跨进门槛,是一方“曲水引客”景。
青石板路顺着蜿蜒的浅溪铺就,溪中漂着几片残荷,溪岸两侧用太湖石垒出错落的假山,石缝里嵌着几株矮松,松针上沾着暮色里的露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溅起溪面细碎的涟漪。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阿福穿着新做的青布小厮服,快步迎上来,手里还捧着一件华丽的披风,“奴婢们都在正厅候着呢,就等您回来。”
江衍颔首,随阿福往里走。
正厅里,苏鸢婉、桂香等原先三皇子殿的旧人都在,见他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贤妃挑选的管家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名册,恭敬地汇报着府中诸事,从下人分工到日常用度,条理清晰,倒也省心。
折腾了一整天,江衍只觉浑身疲惫。
回到寝殿后,阿福伺候他褪去朝服,换上宽松的月白寝衣。
洗去一身尘劳后,江衍坐在梳妆台前,半干的墨色长发披在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寝衣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随手拿起案上的书翻了两页,目光却没落在字句上,沉吟片刻,抬头对一旁收拾衣物的阿福道:“你去叫苏鸢婉过来。”
阿福愣了一下,这个时间都已经是主子们就寝的时间了,这个点叫苏姑娘过来,莫不是……他不敢继续想,只是说了句“喏”,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殿外便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苏鸢婉开门进来俯身行礼:“王爷。”
江衍抬眼,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倦意柔化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拿起桌角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袋子,轻轻扔给苏鸢婉:“之前答应过你的,这里面是几张银票,还有些首饰,念欢特意添了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还让我放桂香跟着你伺候,后面我也会派人护送你回去。”
袋子落在苏鸢婉手中,分量不轻。
她却猛地跪下身,手中的袋子滑落在地:“多谢王爷厚爱,但奴婢想留在京城,亲眼看着皇帝下台,请王爷恩准!”
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格外坚定。
江衍眉梢微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你的郎君吗?如今心愿可了,为何反倒要留下?”
“奴婢前些时日收到家书,”苏鸢婉垂着头,声音低了些,“信上说,徐砚卿已经动身来京城找我,奴婢想在京城等他。”
“你该知道,留在我身边有多危险。”江衍的声音沉了沉,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头,“我做的事,稍有差池,便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从前最怕死,如今怎的不怕了?”
苏鸢婉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父亲……前阵子因不满皇上苛政,私下骂了两句,被人举报后,如今还关在大牢里。我娘一个人撑着家,日子过得艰难……”
她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泪水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江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起身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锦袋捡起来,重新递到她手中:“既然如此,你便暂时留下吧。这些东西不用还回来,都是给你的,若是家里需要,也可先用着。”
又交代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休息了。
这日天朗气清,他换上一身深蓝色的短打,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眉眼间褪去了王府的矜贵,多了江湖中人的潇洒,独自漫步在京城的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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