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车轮的转动中变得清晰。马车仿佛一支绿色的画笔,在那张名为“平原”的巨大画布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窗外的景色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逐渐被柔和起伏的丘陵所取代。
如同绿色波涛般的茂密森林覆盖着圆润的山丘,深浅不一的绿层层叠叠,充满了层次感。如同蓝宝石般清澈宁静的湖泊,如同珍珠般散落在丘陵之间的洼地里,倒映着天空中缓缓飘过的白云和偶尔飞过的鸟群。
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小小的村落坐落在山脚下,用石头和木材搭建的房屋升起袅袅的炊烟,充满了宁静而祥和的田园诗意。风景依旧美得令人心醉,只是从平原的壮阔开阔,转换成了丘陵的婉约与深邃。
然而,再美的风景,也经不住长时间、单调的凝视。当太阳开始它一天中最后的表演,缓缓西沉,将天边堆积的云彩点燃,渲染成一片绚烂夺目、如同打翻了众神调色盘般的橘红、瑰紫与金黄的壮丽晚霞时,最初的新鲜感和兴奋劲,终于在这漫长而重复的旅途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最先表现出不耐的,依旧是精力最旺盛也最缺乏耐心的德米特。
他像一株失去了支撑的藤蔓,软绵绵地、有气无力地瘫倒下来,把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旁边林的肩膀上,嘴里发出哀怨的、拖长了尾音的呻吟:“啊——好——无——聊——啊——!林!林大哥!林队长!你快想想办法啊!找点好玩的事情来做啊!外面这些山啊、树啊、水啊的,我早就看腻了!骨头都快坐散架了!”
维罗妮卡被他这持续不断的噪音骚扰得心烦意乱,漂亮的眉头紧紧皱起,忍不住出声训斥:“吵死了!德米特里安!你这只聒噪的猴子!从上车开始你的嘴巴就没停过!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本小姐的耳朵都要被你念出茧子了!”
林被德米特这“沉重”的依赖压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没好气地用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揉了揉被压得生疼的肩膀。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炫耀意味的骄傲神情,伸手指了指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自己另一侧的奥瑟,对着另外两个“噪音源”说道:
“看看!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典范!什么叫做省心!看看我家小奥瑟!”他的语气充满了老父亲般的欣慰,“多么乖巧!多么懂事!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欣赏风景!再看看你们两个!”他的手指在德米特和维罗妮卡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像多动症的猴子,上蹿下跳;一个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点就炸!抱怨了一路!你们能不能学学奥瑟,有点成熟稳重的样子?”
此时的奥瑟,正沉浸在窗外流动的风景与内心静谧的世界里。夕阳那最后一抹瑰丽的余晖,如同最温柔的画家,透过明净的车窗,毫不吝啬地洒落在他身上。那光芒给他柔软的金色短发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温暖的光晕,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发光。马车行驶带来的、带着黄昏凉意的微风,顽皮地拂动他额前细碎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那双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眸,在夕照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澈、透亮,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与无限的温柔。他正无意识地、轻轻地哼唱着一首旋律悠扬而古老的歌谣,那也是他幼时在卡伦王宫的花园里,偶然听到一位流浪的吟游诗人唱过的片段。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空灵而纯净,与窗外流逝的风景、与车厢内渐渐弥漫的暮色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安宁美好的画面。
林非常顺手地、充满爱怜地揉了揉奥瑟柔软的金发,感受着那细软丝滑的触感。然后,他转过头,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对依旧气鼓鼓的维罗妮卡和一脸“我很无聊”的德米特说道:“喂,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我们家奥瑟,可不只是乖巧听话哦。”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在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后,才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道:“他唱歌,可是非常好听的!比王都音乐厅里那些所谓的歌唱家厉害多了!”
他低下头,对上奥瑟询问的目光,鼓励地笑道:“怎么样,奥瑟?看在这两个家伙这么无聊、这么可怜的份上,给他们露一手,唱首歌解解闷?就当是……队长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奥瑟听到林的请求,白皙的小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红晕,但他看着林眼中满满的信任和鼓励,又看了看确实一脸期待(德米特)和故作不屑却悄悄竖起耳朵(维罗妮卡)的同伴,轻轻点了点头。
他稍微坐直了身子,将小手规整地放在膝盖上,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古老歌谣。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车轮规律的滚动声和马蹄踏地的哒哒声作为背景音。
然后,奥瑟开口了。
他的歌声,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更加清亮、空灵,像山涧最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光滑的卵石,像清晨林间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时惊起的鸟儿啼鸣,带着一种纯净无暇、直抵人心的魔力,缓缓地在车厢内流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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