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离了灵山,并未御风腾云,也未施展什么流光遁术。她深知此刻洪荒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无数双眼睛正警惕地搜寻着任何与血海之战、与混沌钟、与秦毅相关的蛛丝马迹。一道突兀的遁光,尤其是在这劫气渐浓、人心惶惶的时节,无异于黑夜里的明灯。
她换上的普通僧衣乃药师佛一脉特制,以“敛尘纱”与“定念丝”织就,虽无防御之能,却能将穿戴者的气息波动收敛到近乎凡俗草木的程度,对天机窥探也有一定的遮蔽之效。慧明更是在她临行前,以药师佛亲赐的一道“净垢琉璃符”虚点在她眉心,此符无影无形,却能在关键时刻替她抵挡一次神魂层面的恶意探查或诅咒锁定。
她选了一条最笨拙、却也可能是最安全的路——徒步。以缩地成寸的小术配合些微法力加持,日行千里对如今的她而言不算费力,又远不至于引发大的灵气波动。她沿着洪荒大地的脉络,避开仙山福地、宗门大城,专走那些人迹罕至、灵气稀薄的荒山野岭、古林幽谷。
目标,是那虚无缥缈的“九幽之极,生死之交,光阴之隙”。
慧明只给了这十二个字的线索,语焉不详。杨婵只能凭自己的理解与感应去摸索。“九幽之极”,显然指向九幽地府的至深处,但九幽广袤无边,十殿阎罗所辖不过是其秩序部分,更深层是连鬼差阴神都轻易不敢涉足的混乱与虚无之地。“生死之交”,或指生死法则交汇、界限模糊之处。“光阴之隙”,则可能涉及时间规则的异常或断层。
三者合一,这样的地方,洪荒典籍中或有隐晦提及,但具体何在,恐怕连许多大能都说不清楚。杨婵第一个想到的是幽冥地府的核心——轮回盘附近,或六道轮回的入口。但那里是后土娘娘法身所化,有严密的阴司秩序把守,更是天地重地,岂容外人轻易接近探究?即便她能潜入,想要在那里安然书写可能扰动轮回的契约,无异于痴人说梦。
“或许……并非在秩序井然的地府之内。”杨婵一边穿行在一条幽暗深邃、弥漫着淡淡瘴气的古峡谷中,一边在心中推演,“‘极’、‘交’、‘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边缘、交汇、裂缝般的存在。九幽的边界?生死法则因某种原因产生自然交织的奇异之地?或者……是上古某次大劫留下的、涉及生死与时光的伤痕?”
她想起一些古老的传说,关于洪荒未定、巫妖争霸的年代,有至强者激战,打裂虚空,形成了某些连通不同法则、甚至不同时空片段的诡异秘境,这些秘境大多凶险莫测,且位置飘忽不定。
正思索间,前方峡谷忽然变得开阔,瘴气也淡去不少。一片奇异的景象映入眼帘。
峡谷尽头,竟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平坦石原,石原地面并非坚硬岩石,而是一种暗沉如铁、却又隐隐有血色纹路流动的奇特石质。石原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石殿。石殿样式古朴苍凉,非道非佛,亦非任何已知的妖族或巫族风格,殿身爬满了某种暗绿色的苔藓状植物,那些植物无风自动,发出极其微弱的、仿佛无数细语呢喃的沙沙声。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殿门口两侧,各有一盏石灯。灯盏早已残破,但灯芯处,却幽幽燃烧着两簇豆大的、颜色截然不同的火焰。左侧火焰呈惨白色,冰冷寂灭;右侧火焰呈暗红色,躁动不安。两簇火焰静静燃烧,互不干扰,却将石殿门口映照得光影扭曲,散发着一种极其矛盾的气息——一半死寂如万古冰窖,一半躁动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生死之气?”杨婵瞳孔微缩,停下脚步,隐匿在一块巨石之后,警惕地观察。她能清晰感觉到,那白色火焰散发的是纯粹到极致的“死气”,而那暗红火焰则是某种扭曲狂暴的“生气”,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此处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与交织。
这不正是“生死之交”的一种体现吗?虽然规模很小,仅限于这两盏石灯之间,但那种精纯与矛盾交织的道韵,却做不得假。
这残破石殿,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僻的峡谷深处?看其风化程度与那诡异苔藓,恐怕存在了极其悠久的岁月。
杨婵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又伴随着巨大的警惕。若此地真与“生死之交”有关,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那目标之地的线索。但此地诡异,那石殿内里更是气息晦暗不明,贸然闯入,吉凶难料。
她正权衡是否要靠近探查,异变突生。
石原边缘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飘出几道虚淡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被拉长扭曲的人影,通体灰蒙蒙,散发出浓郁的阴气与怨念,却又与寻常鬼魂不同,少了灵智的波动,多了几分机械与麻木。它们飘向石殿,目标竟是那两盏石灯!
只见这几道灰影靠近后,竟分别扑向两簇火焰。扑向白色火焰的灰影,瞬间被冻结,化作栩栩如生的冰雕,而后“咔嚓”碎裂,化为更精纯的阴气被火焰吸收。扑向暗红火焰的灰影,则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剧烈挣扎、扭曲,最终“嗤”地一声汽化,化作一缕夹杂着怨念的炽热能量,被火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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