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帝都,酒店套房书房 - 夜更深了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圈出一片昏黄的光域,仿佛是整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理性孤岛。苏哲和许红豆依旧坐在桌子的两侧,但之前的沉重仿佛被一种更尖锐、更清晰的东西所取代。空气里弥漫着决策前最后的权衡与硝烟。
苏哲的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不再游移,而是像经过淬火的钢铁,沉甸甸地落在许红豆脸上。他刚刚陈述完他的最终分析。
“第一条路,慢性毒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剖析自己的冷静,“我们,我,继续装傻,看着他(白瑞)在猜疑和不安里长大。每一次他喊我‘苏叔叔’,每一次他眼神里闪过渴望和困惑,都是在给这毒药加一勺剂量。直到某一天,毒性深入骨髓,要么在他青春期猛烈爆发,要么就让他变成一个永远无法与世界建立健康信任关系的人。这条路,最‘安全’,也最残忍。”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仿佛在吞咽某种苦涩的东西,然后继续,语气里带上了更明显的情感波动:
“第二条路……由我们去告诉他‘部分真相’。这像一场突然的情感截肢。是的,可能干脆利落,但我们都无法预估他能不能承受那种……被明确告知‘你的父亲存在,但他无法属于你’的钝痛。他还那么小,那种被半承认又半抛弃的感觉,可能会直接摧毁他。我……我不敢冒这个险。我害怕看到他眼里的光,因为我的一句话,彻底熄灭。”
他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无比,直直地看向许红豆:
“所以,红豆,我选第三条。”
“直接跟白晓荷谈判。”
“不再回避,不再试图绕过她去做任何可能伤害孩子,也可能激化矛盾的决定。她是他的母亲,是过去八年里他唯一的情感依靠和事实监护人。无论我们喜不喜欢她,都必须承认,在这个三角关系里,她拥有无可替代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票。”
“只有和她达成共识,我们才能建立一个真正稳固的、面向未来的框架。哪怕这个过程会很难堪,会很艰难,甚至可能爆发激烈的冲突,但这是唯一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并且将对白瑞的伤害降到最低的路径。”
他说完了。没有说“我都听你的”,也没有说“只要不影响家庭”。他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思考、担忧和最终抉择。他将一个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承担最大个人责任的方案,放在了许红豆面前。
许红豆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打断。她的姿态依旧优雅而端正,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陷入布料之中。她的目光深邃得像寒潭,倒映着苏哲此刻决绝的身影。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台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和审慎:
“你确定吗,苏哲?选择第三条路,意味着你要亲自站到台前,直面白晓荷。意味着你要亲自去承受她的怨怼、她的不甘、她可能提出的各种要求,以及谈判破裂的所有风险。意味着你不能再躲在‘苏叔叔’的身份后面,也不能再把我推到前面,去充当主要的防火墙。”
“这条路,需要你拿出我从认识你以来,在处理私人情感问题上,从未见过的高度理智、冷酷甚至……残忍。你能做到吗?”
她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哲必须面对的、最核心的考验——他自身的性格弱点。
苏哲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他甚至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确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我知道我过去在这方面很失败。优柔寡断,逃避责任。但这一次,不一样。”
“为了给白瑞一个尽可能正常的成长环境,为了不让他成为我们三个成年人懦弱和自私的牺牲品,也为了……我们家的永久安宁。”他提到“我们家”时,目光与许红豆对视,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我必须做到。”
“我需要你,红豆。我需要你的智慧,你的策略,你的冷静。但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火力。我会是那个主要谈判者。你是我最重要的军师和后盾,但子弹,由我来扛。”
这番话,与他之前任何一次的表态都截然不同。它承认了自己的弱点,明确了彼此的分工,承担了最艰难的角色。
许红豆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松开了。她眼底深处,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一瞬,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评估,有担忧,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近乎肃然的尊重。
她身体微微后靠,不再是以一个审视者的姿态,而是像一个即将与主帅制定最终作战计划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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