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穿过稀疏的云层,为废墟镀上一层冰冷的银霜。越是靠近东方那片区域,空气中那股淡紫色的薄雾便愈发明显。它们并非均匀弥漫,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断壁残垣间缓缓流淌、聚散,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透着草木腐败气的奇异香味。
陆晨放慢脚步,将呼吸调整到最缓,精神高度集中。他封闭了大部分外放的能量波动,只维持着最基本的内循环和感知,如同一块融入环境的冰冷岩石。骨矛握在手中,矛身冰凉,裂痕处的微光也收敛到最低,只有当他集中意念时,才能感觉到其中那股混合力量如同潜伏的毒蛇,安静而警惕。
踏入紫雾边缘的瞬间,轻微的眩晕感立刻袭来,仿佛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而不真实,方向感也开始模糊。视野中的景物蒙上了一层淡紫色的纱,轮廓变得柔和、扭曲,一些阴影深处仿佛有东西在蠕动,细看却又空无一物。那甜腻的香味钻入鼻腔,试图撩拨神经,唤起幻觉。
陆晨运转起“裁决”意志,冰冷的意念如同清流冲刷识海,将眩晕和幻象的苗头强行压下。他体内那股混合力量对这种精神层面的侵扰似乎也自带某种抗性,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更高级的“污染”,对这类低烈度的精神干扰不屑一顾,甚至隐隐有种想要反向解析、吞噬的躁动,被陆晨强行压制。
他按照预先规划的路线和方向感(更多依靠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和对地标的强行记忆),在迷离的紫雾中谨慎穿行。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声和虫鸣都消失了,只有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耳中放大。倒塌的商场、破碎的橱窗、扭曲的钢筋骨架在雾中影影绰绰,如同巨兽的骸骨。
偶尔,他会看到一些更加鲜艳的菌类生长在角落,发出幽幽的磷光,形态也更加奇异,有的像微型灯笼,有的像伸展的触手。他甚至瞥见一处断裂的混凝土横梁上,覆盖着一层会缓慢蠕动、变换颜色的菌毯。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静谧而诡异的“生机”。
前行了约莫半小时,雾气似乎浓郁了一些,但前方的能见度却诡异地提高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出现在眼前——这里原本可能是一个大型室内中庭或广场,穹顶部分坍塌,露出夜空和月光。地面并非水泥,而是覆盖着厚厚的、松软如地毯的暗紫色苔藓,苔藓间点缀着无数发光的菌类,蓝的、绿的、黄的、白的,星星点点,将这片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般的森林地表。
而在苔藓“地毯”中央,摆放着一张格格不入的、精致的白色雕花小圆桌和两把高背椅。桌上有一套莹白的骨瓷茶具,一个银质小壶正袅袅升起若有若无的热气,旁边还有一个三层点心架,上面摆着一些造型精巧、颜色却异常鲜艳(如同那些菌类)的“点心”。
圆桌旁,一把椅子上,已然坐着一位“人”。
那是一位穿着破旧却浆洗得异常挺括的黑色燕尾服、头戴一顶歪斜礼帽的“绅士”。他脸上覆盖着一层不断缓慢增生、又不断细微脱落的灰白色菌丝,看不清具体五官,只有菌丝缝隙中,一双平静得近乎空洞的、泛着淡淡菌类磷光的眼睛。他的双手戴着白手套,安静地放在膝盖上,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与周围诡异的环境形成荒诞的对比。
“欢迎光临‘凋零花园’,尊贵的新王,陆晨先生。”菌丝绅士开口,声音带着真菌孢子摩擦般的沙沙质感,却异常清晰,语调平缓而礼貌,仿佛真的在主持一场下午茶会。“请坐。月色正好,茶点刚备妥,希望合您口味。”
陆晨停在苔藓地毯边缘,没有立刻上前,目光冰冷地扫过圆桌、茶点,最后定格在菌丝绅士身上。他的感知如同触角般延伸,确认除了眼前这位,周围苔藓和阴影中并无明显的生命或能量聚合体,但那种被无数细微“视线”窥探的感觉挥之不去,仿佛整个花园本身都在注视着他。
“我的队员在哪里?”陆晨开门见山,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噢,您是说那几位好奇的探索者?”菌丝绅士微微歪头,菌丝面孔上看不出表情,“他们很安全,正在‘苗圃’休息。只是一些小小的……适应性调整,帮助他们更好地欣赏花园的美丽。毕竟,粗鲁的闯入者,需要一点‘引导’才能成为合格的客人。”他抬起戴白手套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先入座如何?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建立基本的……沟通氛围。”
陆晨沉默了几秒,迈步走上松软的苔藓。脚下的触感怪异,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他走到圆桌旁,在另一把高背椅上坐下,骨矛横放于膝上,并未放松警惕。近距离下,他能更清晰地闻到茶壶里散发出的、混合了花香与某种难以名状甜腥的气息,那些“点心”更是色彩斑斓得刺眼,形状模仿着水果、糕点,却透着非生命体的僵硬。
“我不需要茶点。”陆晨直接道,“说出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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