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源一行人被领着在营区里参观。周牧远负责引路,介绍得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高枫几次想凑上去,把他那些详实的数据图表展示一下,都被韩思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小同志,”韩思源扶了扶眼镜,皮笑肉不笑地对高枫说,“我们是来搞技术交流的,不是来听财会报告的。你们为部队节省经费的精神值得表扬,但医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不能光算经济账。”
一句话,就把高枫准备了几天几夜的“弹药”给堵了回去。高枫的脸涨得通红,抱着他的图表,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一行人被带到了后山那片临时开辟出来的“教室”。
许念正准备给新一批的学员上课。学员们席地而坐,坐的是木桩,听课的神情却比坐在大学课堂里还专注。
“韩院长,这就是我们日常培训的现场。”周牧远介绍道。
韩思源看着那块用木炭涂黑的“黑板”,和那些简陋的教具,嘴角撇了撇。他带来的一个年轻医生,叫刘振,据说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一看到这场景,就忍不住开了口。
“周营长,恕我直言,条件是艰苦了些。但医疗培训,最重要的是规范。在这种环境下,很多无菌操作的理念,恐怕很难贯彻吧?”
他的话音刚落,许念的课也正好开始。
“今天,我们讲战地止血。”许念的声音清脆,在山谷间回响,“假设,你的战友被弹片击中,伤口污染严重,血流不止。你手边没有止血带,没有消毒水,怎么办?”
她目光扫过学员,然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刘振,像是随口一提:“刘医生,要不你来给战士们讲讲,标准的处理流程是什么?”
刘振没想到许念会突然点他的名,他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胸膛,用一种教科书般的口吻说:“首先,必须彻底清创,清除所有异物和坏死组织。然后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再用碘伏消毒,最后根据伤口情况,进行加压包扎或血管结扎。整个过程,必须严格遵守无菌原则,防止感染。”
他说完,带着一丝自得看向许念。
许念点点头,没有反驳他,而是转头问底下的战士:“你们都听明白了吗?在几十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里,你们上哪儿找生理盐水和碘伏去?”
战士们发出一阵哄笑。
刘振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说的是标准流程!”
“标准是人定的,也是为人服务的。”许念的语气平静下来,“刘医生说的都对,在医院里,我们就该那么做。但在战场上,你的战友大腿动脉被炸开,血喷得像泉水,你手边只有一把匕首和一捧土,你是选择让他因为‘可能’的感染而死,还是先让他活下来,再想办法解决感染问题?”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我们的方案,第一原则,是‘活下去’。”许念看着刘振,一字一句地说,“无菌当然重要,但命更重要。战场上,最大的敌人不是细菌,是时间。”
她弯下腰,从旁边一个罐子里抓起一把黑乎乎的粉末。“这是锅底灰,混了碾碎的灶心土。它们经过高温,本身的菌落数远比普通泥土少,而且有极强的吸附性,可以快速促进血液凝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也是无数次生死关头验证过的办法。”
“这简直是胡闹!”刘振激动地反驳,“土壤里含有大量的破伤风杆菌,这么做,病人就算不流血而死,也会死于感染!”
“那也比当场死了强。”许念针锋相对,“至少,他还有机会得破伤风,我们还有机会去治。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两人的争论,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韩思源一直没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纸上谈兵没意思。”许念忽然笑了,“不如,我们来一场实战演练?”
她转向周牧远:“周营长,跟猛虎团的李团长说一声,借他的侦察连用一下。”
周牧远立刻会意,对着身边的通信员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猛虎团的侦察连全员赶到。连长黑熊一看到周牧远和许念,咧着嘴就笑了:“许大夫,又有什么新科目?”
“今天,陪专家们玩玩。”许念说。
演练的方案很简单。侦察连被分成两组,模拟在丛林中遭遇伏击,每组都有五名“伤员”,伤情各不相同。
一组由许念的助教们指导,使用他们所学的应急方法。
另一组,则交给韩思源的团队来“救治”。为了“公平”,许念让人把他们之前没收的、侦察连的标准急救包还了回去,但里面的药品和绷带,都换成了等量的石头和布条,完美复刻了“弹尽粮绝”的场景。
“韩院长,战场上,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补给中断,是家常便饭。”许念微笑着说,“现在,就请专家们展示一下,在没有医疗器械的情况下,如何进行‘规范’的救治吧。”
韩思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自己被这个年轻的女人将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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