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的客人陆续到来。出乎林晚意料的是,三十份请柬,竟然来了二十八位!其中不仅有几位漱玉阁的铁杆老客,还有两位与徐老先生交好的士绅,甚至有一位在州府以书画闻名的老先生,说是听闻漱玉阁“风骨”,特来见证。更让林晚惊讶的是,那位在雅集上赏识清芷的徐老琴师,竟然也抱病前来,坐下后便闭目养神,但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客人们的表情大多复杂,有关切,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壮士断腕般的慨然。他们能来,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态度——对漱玉阁的同情,对纵火恶行的不满,或许,也有对赵延、沈千帆肆无忌惮的一丝恐惧与反弹。
宴席开始。没有喧嚣的丝竹开场,清芷抱琴上场,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对着众人盈盈一礼后,端坐琴前。她弹的是一曲《履霜》,琴音初时艰涩沉郁,如行于冰霜之上,步步维艰;继而渐渐开阔,透出凛然不屈之意;最终归于平静悠远,仿佛劫波渡尽,云开月明。
一曲终了,满座寂然。许多客人眼中已有泪光。这琴声,道尽了漱玉阁这些时日的苦难与坚守。
林晚适时起身,举杯致辞。她没有哭诉遭遇,没有指责仇敌,只是平静而真诚地感谢各位在危难之际前来,简述了漱玉阁重建的打算和“玉牌”认捐的构想,最后道:“……漱玉阁不过一风月场所,微不足道。然今日诸位肯来,所助者非仅一阁之重建,更是助一份不甘屈从于暴戾、不愿沉沦于黑暗的微末心气。惊鸿在此,代主家,代阁中上下,谢过诸位高义!”
言罢,她将杯中清水(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席间沉默片刻,随即响起掌声。那位书画老先生抚掌叹道:“好!好一份‘心气’!风月之地,亦有脊梁!老夫愿认捐‘金玉牌’一份,不为享受,只为这口气!”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响应。最终,二十八位客人中,有二十三位当场认捐了不同等级的“玉牌”,认捐总额远超预期!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的不仅是钱,更是一种强大的舆论支持和潜在的人脉资源。
宴席后半段,气氛缓和了许多。精致的菜品、姑娘们排练的新曲(以坚韧、希望为主题)、以及林晚恰到好处的周旋,让这场特殊的宴会进行得颇为成功。客人们离开时,大多面色郑重,眼中带着赞赏与深思。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林晚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但心中却充满了久违的振奋。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回去查看谢瑢时,陈武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低声道:“姑娘,我们的人在清理锦瑟轩最深处、靠近后墙的废墟时,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
“不是腰牌……是,是一具烧焦的尸骸。”陈武声音干涩,“藏在倒塌的衣柜和墙壁夹缝里,烧得面目全非,但身形骨骼像是男子,而且……在他身边,发现了一把特制的、带钩的短刃,还有这个。”
陈武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烧得变形但依稀可辨的金属哨子,以及半块似乎是从衣服上撕下、边缘焦黑的深蓝色布料。
林晚接过哨子和布料。哨子很普通,但那种形制,她似乎在沈千帆某个贴身随从身上见过。而那块深蓝色布料……她仔细辨认,在未被完全烧毁的内侧,发现了一个用银线绣的、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那是一个抽象的船锚图案。
船锚?码头?满堂娇在码头区的势力?还是……赵延通过满堂娇控制的走私网络?
“尸骸旁边,还有少量未完全烧尽的火油布屑,和我们在东厢发现的火油罐残留一致。”陈武补充道,“看样子,这人可能是纵火者之一,没来得及逃出去,被倒下的衣柜压住,烧死在了里面。”
一个死掉的纵火者!身边还有疑似满堂娇或码头势力的物品!这简直是天赐的证据!比那块腰牌更直接,更致命!
林晚心脏狂跳,但随即冷静下来。“消息封锁了吗?”
“发现尸骸的只有我和两个绝对可靠的兄弟,已经让他们守口如瓶,尸骸和物品也已秘密转移到安全处。”
“做得很好。”林晚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周嬷嬷。尸骸和物品,妥善藏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谁也不准看。”
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判断。这具尸骸的出现,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如果是后者,目的是什么?嫁祸?还是……
她忽然想起陆离下颌那道奇特的疤痕,像是被钩刃所伤。而这具尸骸身边的,正是一把带钩的短刃。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她知道,此刻不能乱。对手的网或许正在收紧,而她们手中,不知不觉,也已多了几张意想不到的“暗牌”。
腰牌,尸骸,巡抚暗查,舆论转向,还有陆离莫测的相助……
这场火中取栗的棋局,似乎进入了更加诡谲莫测的中盘。
而她和谢瑢,必须握紧手中的牌,看清迷雾中的杀机与生机,在下一轮交锋到来前,做好万全准备。
夜色渐深,废墟上的棚舍灯火渐熄。但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这寂静的废墟之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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