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的请柬,如同一块投入本就不平静池塘的巨石,在漱玉阁内激起了层层波澜。众人皆知此行凶险,反对之声不绝。陈武甚至请命,要带人暗中围了望江楼,若赵延敢有不轨,便拼死救出姑娘。
林晚心中何尝不惧?赵延此人,比之沈千帆更加深沉难测,手段也更酷烈。望江楼之约,“独往”二字,尽显其掌控一切的傲慢与隐隐的杀机。然而,越是如此,她越不能退缩。这不仅关乎个人安危,更关乎漱玉阁的存续与气势。若连赵延的“邀请”都不敢赴,还谈什么抗争与重生?
她力排众议,最终按照与谢瑢商定的计划部署:陈武率四名精锐提前潜入望江楼内外,占据有利位置,准备接应;王管事派人监视望江楼周边动静,并安排好撤退路线;谢瑢会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停在望江楼附近一条巷弄里,随时策应。而林晚自己,则将携带谢瑢给的特制信号烟花,以及袖中暗藏的一柄锋利短刃,赴这场鸿门宴。
就在她凝神准备之际,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访客,却在赵延之约的前一日午后,率先登门。
来人并非赵延的使者,而是——沈千帆!
当门房通传“满堂娇沈东家来访”时,正在与周嬷嬷核对明日细节的林晚,手微微一颤,笔尖在账册上晕开一小团墨迹。沈千帆?他竟敢亲自前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周嬷嬷也是脸色一变:“姑娘,他来者不善!莫不是与赵延约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林晚迅速镇定下来,合上账册,沉声道:“兵来将挡。嬷嬷,去请沈东家到前院临时待客的竹棚稍坐,就说我更衣便到。”她不能在自己的“惊鸿苑”密室见他,那里太核心,也太示弱。前院竹棚虽简陋,却是“浴火重生宴”和“寒香续梦”的举办地,自有其象征意义。
片刻后,林晚换上一身素净但质地优良的月白襦裙,外罩青莲色比甲,发髻简单绾起,只插一支白玉簪,薄施脂粉,便来到了竹棚。
沈千帆已悠然坐在棚内唯一一张完好的花梨木茶桌旁。他今日穿着宝蓝色锦缎直裰,外披银狐裘氅衣,面庞清减了些,但神色依旧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大病初愈般的慵懒与和煦。若非深知其底细,真会以为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
他身后站着两名身形精悍、太阳穴微微隆起的护卫,眼神锐利,气息绵长,显然都是高手。棚外,还有四名满堂娇的随从侍立。
“沈东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林晚缓步走入,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在主位坐下。周嬷嬷侍立在她身侧,陈武则按刀隐在竹棚入口的阴影里。
“惊鸿姑娘客气了。”沈千帆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身后一名护卫立刻奉上一个精美的紫檀木匣。“听闻贵阁前番遭难,沈某身陷囹圄,未能及时慰问,心中甚是不安。今日特备薄礼,聊表心意,愿贵阁否极泰来,早日复兴。”
匣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十锭黄金,金光灿灿,每锭足有十两。这份“薄礼”,价值不菲,足以支撑漱玉阁数月用度。
林晚目光扫过金锭,心中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沈千帆此举,无非是试探、示好、兼施压。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沈东家有心了。只是漱玉阁虽遭劫难,重建亦有章程,不敢平白受此厚礼。况且,沈东家自身官司未了,更当谨慎才是。”
她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漱玉阁自有风骨,又暗讽沈千帆自身难保。
沈千帆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示意护卫合上匣子,温言道:“姑娘风骨,沈某佩服。不过,江湖风波恶,独木难支啊。沈某此番遭难,亦是深有体会。有时,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况且……”他话锋微转,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竹棚外仍在清理的废墟,“贵阁重建,千头万绪,处处需钱。赵公子那边,似乎对贵阁……颇有成见?姑娘明日还要赴赵公子之约吧?独自一人,可要当心啊。”
他果然知道赵延邀约之事!而且特意选在此时前来,其用心昭然若揭。
林晚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隐忧:“沈东家消息灵通。只是赵公子之约,所为何事,尚不清楚。沈东家与赵公子交情匪浅,莫非知晓内情?”
沈千帆端起桌上粗瓷茶杯,抿了一口漱玉阁如今待客用的普通茶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叹道:“交情?呵呵,沈某与赵公子,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生意伙伴罢了。赵公子背景深厚,行事……自有章法。他此番邀约姑娘,恐怕是觉得贵阁碍了些事,想做个了断。至于如何了断……”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晚,“就要看姑娘如何选择了。”
“选择?”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沈东家不妨直言。”
“姑娘是聪明人。”沈千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却足以让棚内几人听清,“如今的局势,姑娘想必清楚。赵公子志在北归,有些尾巴必须处理干净。贵阁,还有姑娘你,知道得似乎有些多了。柳依依……还有苏小小,她们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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