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中疾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驶入城东一片偏僻的货栈区,七拐八绕后,悄然停在一处挂着“陈记南北货”招牌、看似寻常的仓库后院。此处正是陆珩预先安排的隐秘据点之一。
众人迅速下车,在陆珩的示意下进入仓库内一间看似堆放杂物的暗室。暗室不大,但干净整洁,有床榻桌椅,甚至备有简单的伤药和食物清水。
陆珩刚一坐下,便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手捂向腰侧。借着昏暗的油灯光芒,谢瑢这才看清,他青衣上的深色污渍果然是血,而且仍在缓慢渗出。
“快,伤口必须处理!”谢瑢急道,示意陈武取来伤药和干净布条。
陆珩没有逞强,解开外衣,露出腰侧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外翻,虽然草草包扎过,但显然并未止住血。“‘幽泉’的守卫头目,确实棘手。”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伤势。
陈武是老江湖,手脚麻利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整个过程,陆珩只是眉头微蹙,哼都没哼一声。
“林姑娘在阁中,是否安全?”陆珩处理完伤口,靠坐在榻上,气息微喘,却仍不忘询问。
“我已加派人手,且有周嬷嬷坐镇,暂时应无大碍。”谢瑢道,眉头紧锁,“但经此一闹,对方必知我们与证据有关,漱玉阁恐成众矢之的。此地虽隐秘,也非长久之计。陆兄,证据既已到手,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事?”
陆珩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的木盒,小心放在桌上,却没有打开。他目光扫过谢瑢和陈武,沉声道:“‘幽泉’所得,确为铁证。但正如我所料,独孤罡已然警觉,且反应迅速。如今州府内外,恐怕已是天罗地网,不仅针对我们,也会严查所有通往京城的渠道。我原定的那条秘密线路,风险大增。”
“那该如何是好?”陈武急问。
陆珩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谢瑢:“谢兄,漱玉阁如今重建有声,在州府也算立稳了脚跟。更重要的是,你们手中有沈千帆,以及柳依依、苏小小等人证。这些,都是现成的、可以摆在明面上的‘筹码’。”
谢瑢听出他话中有话:“陆兄的意思是……”
“与其我们冒着巨大风险,千方百计将证据送出去,不如……让该看证据的人,自己‘主动’来看,来查。”陆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独孤罡及其背后之人,最怕的是什么?是事情闹大,是引起朝廷无法压制的关注,是形成公开的、无法抹杀的案件!如果我们能在州府,就将此案掀开一角,闹到省里、甚至朝廷都无法忽视的程度,那么,自然会有人不得不来查,而我们的证据,也就有了名正言顺递上去的渠道!”
“在州府掀开?”谢瑢若有所思,“借沈千帆和满堂娇的案子?”
“不错。”陆珩点头,“沈千帆是明面上的首恶,满堂娇是罪恶巢穴。他们与赵延勾结,经营‘醉梦香’,贿赂官员,罪行昭彰。如今沈千帆在我们手中,满堂娇产业被封,正是将此案坐实、并深挖下去的大好时机!只要将沈千帆的罪行、满堂娇的账册、以及部分牵连的官员(比如通判)的罪证公开或半公开地抛出去,形成舆论,逼得省里那位李御史(他遇刺未死,正憋着火)甚至更高层面不得不介入、彻查,那么,顺藤摸瓜,牵扯出赵延,再指向北境的独孤罡,便是水到渠成!而我们手中关于独孤罡的核心证据,则可以在这个过程的关键节点,通过可信渠道,递交给主审官员,给予致命一击!”
这个思路,与谢瑢之前“稳住阵脚,等待风波”的想法有相似之处,但更加主动、更具攻击性。不是被动等待朝廷动作,而是主动在地方制造一场无法掩盖的风暴,倒逼上级彻查!
“此计甚妙!”谢瑢眼中一亮,“但操作起来,难度极大。首先,沈千帆的口供和满堂娇的账册,部分涉及州府乃至省城官员,公开抛出,必遭反噬,我们能否顶住压力?其次,如何确保省里来的官员,不被对方收买或施压,能够公正彻查?再次,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如何保护自身和人证的安全?”
陆珩道:“所以,我们需要同盟,需要借力。沈千帆的口供和账册,不必全部公开,可以有选择地、分批地,通过匿名揭帖、秘密投递等方式‘泄露’出去,重点是那些民愤极大、证据相对确凿、且与通判等明显站在我们对立面的官员。激起民议,制造压力。同时,我们可以通过徐山长等清流,将部分情况直接反映给李御史,争取他的支持。李御史遇刺,与独孤罡一党已是死仇,他应会抓住这个机会。”
他顿了顿,看向谢瑢:“至于我们自身的安全……谢兄,单靠漱玉阁,或许独木难支。但若我们能迅速整合资源,壮大自身呢?”
“整合资源?壮大自身?”谢瑢微怔。
“满堂娇虽倒,但其庞大的产业、隐秘的情报网络、以及残存的人手,并非毫无价值。”陆珩缓缓道,“沈千帆为了活命,什么都肯说。我们何不利用他,趁官府尚未完全厘清、各方势力觊觎之际,以漱玉阁的名义,吞并、消化满堂娇的部分核心资产和渠道?尤其是那些隐秘的、未被官府查封的产业和情报点。如此,我们不仅能在经济上获得巨大补充,更能极大扩展我们的耳目和影响力,甚至……可能得到一些关于独孤罡在江南其他布局的线索。有了足够的实力和情报,我们自保和推动案件的能力,将大大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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