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歪头,眼神清澈:“所以,不必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们的相遇与合作,是互相选择,也是互相成就。没有你,漱玉阁未必能这么快在州府站稳脚跟,未必能得到李御史的另眼相看,也未必能有追查北境秘辛的渠道和切入点。我们是在并肩作战,谢瑢,不是谁拖累了谁。”
并肩作战。
这四个字,像温热的泉水,缓缓流过谢瑢冰冷已久的心田。这么多年,他习惯了独自行走在黑暗边缘,习惯了将一切筹谋与痛苦深埋心底,习惯了不信任、不依赖、不期待。父亲的冤屈、母亲的遗愿、自身的病痛、无处不在的监视与杀机,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也让他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筑起坚硬冰冷的心墙。
直到遇见她。
起初是欣赏她的聪慧与胆识,是利用她的身份与能力,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可不知从何时起,那道心墙上裂开了缝隙。是她在他咳血时毫不犹豫递上的帕子,是她在他毒发时彻夜不眠的守候,是她面对强敌时毫不退缩的镇定,是她此刻这番清醒又温暖的“并肩”之论。
心墙一旦有了裂缝,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便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原本孤寂冷硬的心脏。
“晚晚。”他唤她,声音比方才更低柔了几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脆弱。
林晚看着他,等待下文。
谢瑢的目光缓缓描摹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瓣,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进心底。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此刻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
“若此番……我能侥幸不死,若‘雪魄兰心’真的能寻回,解了这‘缠丝’之毒……我谢瑢,愿以余生相托。”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光芒闪烁,有忐忑,有期待,更有不容错辨的深情。
“不是感激,不是补偿,更不是一时冲动。是心悦你,想与你共度余生,想护你一世安稳,想看你笑靥如花,想与你并肩看这世间风景,无论前路是锦绣繁华,还是荆棘密布。”
“我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前路未卜,甚至此刻性命悬于一线,实在不是表白心迹的好时机。我也知道,我或许给不了你沈千帆那般显赫安稳的庇护,也给不了你寻常女子向往的平静生活。我甚至……可能无法陪你白头到老。”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坚持说下去: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我怕……怕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选择了别人,或者独自远去。晚晚,我这一生,如履薄冰,所求甚少。父亲的冤屈要昭雪,母亲的遗愿需完成,这是责任。但除此之外,我私心里唯一想要的……就是你。”
“我知道这很自私,很冒昧。你可以拒绝,可以当作从未听过。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最珍视的盟友,最重要的……朋友。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说完这番话,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胸口微微起伏,脸色似乎更白了些,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锁着林晚,不肯错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林晚完全愣住了。
她预想过很多种情况,预想过谢瑢病情反复,预想过敌人突然袭击,预想过各种应对方案,却独独没有预想过此刻——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对她吐露心声。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血液涌上脸颊,耳根微微发烫。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对谢瑢的情愫,她并非毫无察觉。那些深夜的守候,那些无声的默契,那些危急关头彼此毫不犹豫的维护,早已在心底埋下了种子。只是她一直刻意回避,不去深想。大敌当前,危机四伏,生死未卜,哪里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可此刻,当他就这样苍白脆弱地躺在病榻上,用尽力气说出“愿以余生相托”时,那颗被刻意压抑的种子,瞬间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感动吗?是的。震撼吗?无疑。心动吗?……无法否认。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复杂的情绪。沈千帆的情意,陆离背后的迷雾,谢瑢背负的深仇与未卜的前程,漱玉阁的担子,自身的志向……千头万绪,纷至沓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拒绝吗?她说不出口。那不是她的本心。
接受吗?似乎又太过仓促,前方太多未知与凶险。
谢瑢看着她眼中瞬息万变的情绪,从震惊、到触动、到茫然、到挣扎,心一点点沉下去,却又升起一种奇异的释然。至少,他说出来了。至少,她没有立刻冷脸相对或断然拒绝。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果。
“不必现在回答我。”他主动开口,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说这些,并非要你现在就做出决定,给我承诺。我只是……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意。晚晚,你只需知道,无论你最终选择谁,选择怎样的路,我谢瑢,永远站在你身后。你需要时,我便是你的刀剑盾牌;你安好时,我亦可默默退开,只愿你平安喜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