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光未亮,漱玉阁后园已悄然苏醒,却并非寻常的忙碌,而是一种无声的、蓄势待发的紧绷。
林晚只合眼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便起身梳洗。铜镜中的女子,面容略显憔悴,眼下有淡青,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淬过火的星辰,冷静、锐利,不见丝毫困倦与犹疑。
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窄袖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青色披风,长发利落地绾起,以一根简朴的银簪固定。对镜自照,镜中人眉目清冽,不再是需要精致妆容与华服来武装自己的商家女东家,更像一个即将踏入战场的……战士。
周嬷嬷端来早膳,是清淡的粥点和几样小菜,看着林晚的打扮,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布好碗筷,低声道:“姑娘,一切小心。”
“嬷嬷放心。”林晚坐下,安静用膳,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只是寻常一日。越是紧要关头,越需镇定。
用罢早膳,她先去竹幽苑内室。谢瑢已经醒了,秦大夫正在为他请脉。见到林晚这身打扮,谢瑢目光微凝,随即化为深深的担忧与一丝骄傲交织的复杂情绪。
“脉象还算平稳,但切忌情绪大起大落,更不可劳心劳力。”秦大夫收手,叮嘱道,“今日无论如何,谢公子必须静卧休养。”
“有劳秦大夫。”林晚点头,看向谢瑢,“你都听到了?今天乖乖躺着,外面的事,交给我。”
谢瑢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平安回来。”
“一定。”林晚俯身,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没有羞涩,没有缠绵,只是一个简单的、带着承诺意味的仪式。
谢瑢浑身一震,眼底掠过汹涌的波澜,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被角。
林晚直起身,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安抚,有决绝,更有不容置疑的自信。然后,她转身,再不回头,大步离开房间。
外间,陈武、清芷、以及沈千帆派来的两位沈家护卫首领已等候多时。王管事则坐镇漱玉阁总店,统筹全局,并负责与李御史府上保持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备不时之需。
“姑娘,都安排妥当了。”陈武肃容禀报,“‘听雪轩’内外三层布置,明哨十二人,暗哨二十四人,皆已就位,信号、撤退路线均已确认。‘雅筑’那边,绿腰姑娘已成功让冯老板服下‘龟息散’,约莫辰时出发,巳时抵达。冯老板身边那个严管事,我们安排了人专门‘陪同’。”
“沈公子的人呢?”林晚问。
沈家一位姓钟的护卫首领拱手道:“林姑娘,我家公子吩咐,我等十人全听姑娘调遣。公子本人会在‘听雪轩’隔街的茶楼雅间坐镇,以应突变。公子说,他虽不便直接露面,但若有需要,半盏茶内,可再调二十好手前来。”
“代我多谢沈公子。”林晚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今日之事,关乎谢公子性命,亦关乎我们能否抓住敌人的致命破绽。敌人可能会来,也可能不来;可能会强攻,也可能使诈。无论何种情况,务必记住:第一,确保冯老板安全,他是关键人证;第二,若有冲突,尽量留活口,尤其是头目;第三,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事若不可为,按计划撤退,保存实力。明白吗?”
“明白!”众人低声应道,神情肃穆。
“出发。”
一行人悄然离开竹幽苑,分作数批,融入尚未完全苏醒的州府街巷,向着“漱玉雅集”所在的城南方向而去。
辰时末,“漱玉雅集”尚未正式开业的门庭前,已停了数辆不起眼的马车。绿腰亲自搀扶着看似精神不济、脚步虚浮的冯老板下车,那位严管事紧跟在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当看到“漱玉雅集”清幽雅致却门庭冷清(未开业)的景象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冯老板,这边请。我们东家已在‘听雪轩’备好香茗等候。”绿腰笑容温婉,引着冯老板往里走。
严管事想跟上,却被一位笑容可掬的漱玉阁管事拦住:“严管事,一路辛苦。前厅备了上好的点心和热茶,请您稍事歇息。我们东家与冯老板品茶叙话,想必不喜外人打扰。”
严管事脸色一沉:“东家吩咐,必须贴身保护冯老板。”
“严管事说笑了。”绿腰回头,笑吟吟道,“这里是漱玉阁,安全的很。况且,我们东家与冯老板谈论风雅之事,您在一旁,恐有不便。不如在此歇息,若冯老板有吩咐,立刻便能听到。”她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拒绝,同时,两名身材魁梧、看似普通仆役、实则眼神精悍的汉子,已不经意地站在了严管事身侧。
严管事目光闪动,衡量着眼前形势。对方人多,且这“漱玉雅集”内部结构不明,硬闯绝非上策。他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在此等候。还望贵东家莫要耽搁太久,我们还要赶路。”
“自然。”绿腰笑着应下,引着冯老板转入回廊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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