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带着几分凉意,西跨院的石榴树叶被风拂得簌簌响,像极了原主小时候偷偷躲在树下哭时的抽噎声。月亮刚爬过青砖院墙,清辉洒在通往库房的鹅卵石小径上,把每块石头的纹路都照得清晰 —— 有的石头边缘被磨得圆润,是常年踩踏的痕迹;有的还带着棱角,显是后来补铺的。
沈清晏提着盏锡制小灯,灯芯裹着三层细棉,光焰被防风罩拢着,只透出圈柔和的光晕,刚好能照见身前两步的路。她特意换上了晚晴找出来的旧布鞋,鞋底纳了三层麻线,针脚密得能数清,踩在沾着夜露的鹅卵石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库房是座青砖砌的矮房,屋顶铺着青瓦,檐角挂着个铜铃,风一吹就发出 “叮铃” 的轻响,此刻却静得反常 —— 按说这个时辰,该有两个下人在库房外值守。
“小姐,刘妈和张叔被我用‘东跨院送夜宵’引走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晚晴跟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手里攥着串黄铜钥匙,是周嬷嬷偷偷塞给她的,“嫁妆阁在库房最里面,门是樟木的,锁是老夫人当年亲自选的黄铜兽首锁,据说只有您手里的钥匙能打开。”
沈清晏点了点头,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樟木、旧布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 这是常年密闭的老库房特有的气息。库房分三层隔间,外层放着府里的日常用度,中层是沈毅的军甲和兵器(用红布盖着,不许下人乱动),最里层就是 “嫁妆阁”,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 “沈氏妆奁” 四字,字体是原主母亲的笔迹,娟秀却带着股韧劲。
她刚走到嫁妆阁门前,就瞥见木门缝隙里漏出丝极淡的烛火 —— 不是她手里锡灯的柔光,是烛火跳动的明黄色,有人比她先来了。
“谁在里面?” 沈清晏故意放轻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指尖悄悄攥紧了灯柄,锡壳的凉意透过指尖传到掌心,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屋内的身影猛地僵住,紧接着传来 “当啷” 一声 —— 是铁丝掉在地上的脆响。沈清晏趁机推开门,锡灯的光扫过屋内:嫁妆阁不大,靠墙摆着四个樟木嫁妆箱,都用黄铜锁锁着;中间放着张梨花木矮桌,桌上摆着盏铜烛台,烛火正烧得旺,旁边散落着几根细铁丝。
而蹲在最里面那只嫁妆箱前的,是柳氏的陪房刘妈 —— 她穿着件灰布短打,领口沾着点樟木碎屑,手里攥着块刚从箱里摸出来的玉佩,玉色通透,上面用阴刻手法刻着 “清晏” 二字,是原主周岁时,母亲特意请玉匠做的。
“是…… 是夫人让我来清点库房的!” 刘妈慌忙把玉佩塞进袖袋,膝盖发颤,几乎要站不稳,“夫人说小姐及笄礼要用嫁妆里的首饰,让我先找出来,免得届时手忙脚乱……”
“清点库房?” 沈清晏走到樟木嫁妆箱前,箱子上的黄铜兽首锁已经被撬得变了形,锁芯处还卡着段细铁丝,箱盖半开着,里面铺着的素绫布上,放着几本线装账本和个红漆匣子,“清点需要撬锁?需要趁夜偷偷摸摸来?需要避开值守的下人?”
她伸手从箱角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半枚银簪 —— 簪头刻着 “柳” 字,是柳氏常用的款式,簪身还沾着点樟木灰,显是刚从箱里摸出来的。“刘妈,你是柳夫人的陪房,在府里待了快十年,该知道‘主子的嫁妆动不得’的规矩。” 沈清晏的指尖划过铜锁的撬痕,声音冷得像冰,“这锁是我母亲生前亲自锁的,钥匙只有我有,你撬锁偷拿东西,是想替柳夫人吞了我母亲的嫁妆?还是想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好跟我父亲告状?”
刘妈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沈清晏又扫过桌上的烛台:“这烛台是东跨院的样式,柳夫人连这点细节都没让你遮掩,是觉得我好糊弄,还是觉得我不敢对她的人动手?”
“小姐饶命!是夫人…… 是夫人让我来拿账本的!” 刘妈 “扑通” 一声跪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夫人说…… 说老夫人的嫁妆里有‘不明来路’的银子,让我找出来,好跟老爷告状,说老夫人当年‘私藏外财’,连带着小姐你也…… 也不是清白的!”
“账本?” 沈清晏眼睛一亮 —— 原主母亲出身文官家庭,父亲是前朝翰林,嫁妆都是明媒正娶时的正经财物,哪来的 “不明来路”?柳氏要找账本,分明是想篡改账目,污蔑母亲的名声,连带毁掉她这个嫡女的体面。
她刚要追问账本的具体内容,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夹杂着柳氏的声音:“刘妈,找到东西了吗?别耽误了时辰!”
沈清晏心里一紧 —— 柳氏来得比预想中快,定是早就安排了人盯着库房。她当机立断,把银簪和刚摸到的半本账本塞进袖袋,对刘妈低声道:“想活命就闭嘴,就说你是来给我送钥匙的,被我撞见偷拿玉佩。若是敢说漏一个字,我现在就喊人,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柳夫人指使你撬锁偷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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