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妹带来的消息,像一场冰冷的冬雨,把家里最后一点暖和气都浇灭了。
她住了两天,看着爹始终没回来,留下东西,又默默踏上了回双夕的路。她走的时候,背影单薄,融进山道弯弯的雾气里,像一根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草。
大哥搬家,常妹出嫁,爹在外,家里剩下的我们四个,我成了“孩子王”。
空气里像是掺了冰渣子,每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爹不知道在哪里贩牛,或者,在躲着什么。四弟望梁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灶台发呆。
我不能再等了。
常妹的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我脑子里那把生锈的锁里,拧了一下,露出一个更黑、更深的锁眼。
人贩子。地下通道。
如果娘的失踪,真的和这两样东西缠在一起,那我之前走过的那些洞,看到的那些痕迹,就全都有了新的、可怕的含义。
我不再犹豫。
收拾好东西,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我又一次钻进了薄刀地包脚下那个熟悉的洞口——量角器洞。
黑暗裹上来,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这一次,我的心是滚烫的,带着一股近乎凶狠的决绝。我没有在熟悉的岔路口停留,直接朝着通往三界洞大殿的方向深入。我的目标明确:穿过三界洞,再次进入那条通往硫磺河山谷和白色祭坛的深层通道。但这一次,我要用全新的眼光,像篦子一样,把路上的每一寸地方都篦一遍,寻找任何可能指向“人力运输”的痕迹。
穿过三界洞大殿时,墨黑色的地下湖死寂无声。
我没有停留,直接钻进了那条发着幽蓝光晕的通道。再次站到硫磺河山谷的岸边时,山谷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幽蓝色的苔藓光冰冷地照着一切。
我的目光首先投向那片曾经发现娘包头布的河滩空地。
以前,我只觉得那是娘可能停留过的痕迹。现在,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常妹的话——“被带走了”。我蹲下身,像衙门里查案的仵作,仔细检查那片区域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寸泥土。
除了流水冲刷的痕迹,我没有找到绳索捆绑或多人踩踏的明确迹象。也许时间太久,痕迹消失了。
我起身,沿着山谷边缘,向白色祭坛的方向走去。路过那片暗红色的“回音壁”时,我停下来,再次将手掌贴上去。岩壁传来微弱的、混乱的震动感,难以分辨具体内容。但这次,我努力去“听”的不是古老的呼喊,而是是否夹杂着近代的、比如铁链拖曳、呵斥、哭泣的震动残留?岩壁沉默着,只有它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走到白色祭坛前,那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石台依旧冰冷肃穆。
我绕到祭坛侧面,再次查看那个“三圈符号”。以前,我觉得它神秘、古老,与祭祀有关。现在,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这个符号,会不会也是某种标记?标记这条“秘密通道”的节点?或者,标记“货物”的类型?娘的头布掉在这附近,是巧合,还是因为她曾被带到这里“处理”或“中转”?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我没有尝试再次触发祭坛的幻影。我知道那需要特定的条件,而且看到的可能是更久远的事情。我现在的目标,是更“近”的线索。
离开祭坛,我走向那条通往豹子段三角洞的隐秘通道。
在进入通道前,我格外仔细地检查了洞口附近的岩壁和地面。果然有了新的发现!
洞口下方一块被苔藓半遮住的岩石根部,我发现了几道深深的、反复摩擦留下的凹槽!凹槽的边缘很光滑,像是被粗重的、类似箱笼或麻袋角的东西,
长期刮擦形成的!
这绝不是天然痕迹!这是重物被拖拽进洞时留下的!
我的心跳加速。
我钻进通道,在爬行过程中,也格外留意。在通道中段一处特别狭窄、需要蜷缩身体才能通过的地方,我侧面的岩壁上,肩膀高度的位置,有一片被磨得异常光滑、甚至反光的区域!
这绝不是一两次通行能磨出来的!这是无数人、无数次侧身挤过这里时,肩膀或背包反复摩擦的结果!
这个通道,被频繁使用过!而且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之前我以为这只是盗窃团伙的运赃路,但现在看来,他们运送的,可能不仅仅是货物!
我强压着心悸,继续前进。穿过通道,再次来到那个轰鸣的地下瀑布空腔。我没有走向三角洞出口,而是沿着空腔的另一侧岩壁探索。我记得上次来这里时,隐约觉得另一边似乎还有岔路。
果然,在瀑布水汽弥漫的阴影里,我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向下倾斜的裂缝!裂缝很窄,被几块崩落的巨石半掩着,之前很容易被忽略。
一股比硫磺河更浓烈、更刺鼻的腥臭气,从裂缝深处涌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常妹的话,想到那些摩擦痕迹,一咬牙,侧身挤了进去。
裂缝里面是一条陡峭向下的滑道,岩壁湿滑黏腻。我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往下溜。滑了大概两三丈深,脚下触到了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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