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冰冷黏湿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右手掌心的烙印还在隐隐作痛,提醒我刚才那场与尸苔、与那诡异针线包的生死冲突并非幻觉。怀里,那裂开的阴沉木小棺散发着沉重的寒意,像一块冰,熨贴着我狂跳不止的心脏。
目光,死死盯住石台阴影下那堆矿工的遗物——那几个破烂的藤条背篓,那些锈迹斑斑的镐头锄头,尤其是那半块拴在系带上、带着干涸血迹的“刘”字木牌。
刘……这个字像鬼火一样,在我脑子里跳来跳去。
娘也姓刘。回音潭石缸边的陶片也刻着“刘”。这个死在矿下的、连名字都只剩半拉的人,和娘……有没有一点瓜葛?还是说,这大山里姓刘的人家,祖祖辈辈都逃不开下矿背矿、最后埋骨黑窟窿的命?
我必须看看。也许里面有点啥。
我挣扎着爬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小心绕过地上那些滑腻腻、不知是啥的污秽,一步步挪到那堆遗物前。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臭和陈旧矿石味的怪气更浓了。
离得近了,才看清这几个背篓破得不成样子,藤条都发黑发脆,一碰就能断。里面塞着的工具,也锈蚀得厉害,镐头卷了刃,锄头断了把。我蹲下身,用那根缠着蓝布条的旧镐把,小心翼翼地拨拉着。
一个背篓里,除了工具,还有半块硬得像石头的苞谷粑,和一个磕瘪了的铝制水壶。
另一个背篓角落,塞着一团看不清颜色的破布,像是件磨烂的衣裳。我的镐把碰到它时,感觉里面裹着个硬物。我深吸一口气,用镐尖轻轻挑开破布——
里面露出来的,是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油布也老化发脆了,一碰就碎。露出里面一本巴掌大小、用粗糙的麻线装订的、更破更旧的小本子。本子的封皮是用某种厚实的牛皮纸做的,已经泛黄发黑,边角卷曲破烂。
我心跳有点快。矿工还识字?还记东西?
我放下镐把,颤抖着伸出手,想把本子拿起来。可我的手刚碰到那冰冷、粗糙的封皮——
“轰!!!”
一声绝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我脑仁深处爆炸的巨响,猛地席卷了我的全部意识!眼前不是发黑,而是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
黑暗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汁,裹挟着浓得呛人的矿尘味、汗水馊味、还有……一股尖锐的、类似火药爆破后的硝石味!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站着,而是趴着!不,是匍匐着!在一个极其狭窄、低矮得抬不起头的巷道里!
身子下面是冰冷刺骨、硌得人生疼的碎煤渣和湿漉漉的岩石。头顶上,不时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我的后颈上,激得我一哆嗦。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前方极远处,似乎有豆大的一点昏黄的光晕在晃动,那是……矿灯?
我(或者说,我附身的这个意识)在拼命地、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每动一下,都能听到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通过骨骼传导感知),肺部火辣辣地疼,像是吸进了烧红的炭火。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
恐惧!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撑破胸膛的恐惧,死死攥住了我!不是我的恐惧,是这个正在爬行的矿工的恐惧!他在害怕什么?
突然——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异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不堪重负地呻吟、即将断裂!
“快……快跑……要塌了……西巷子……撑不住了……” 一个嘶哑、充满极度惊恐的声音(直接在我意识里响起),从我前面不远处传来。是另一个矿工!
塌方?!
我附身的这个矿工浑身一僵,爬行的动作猛地停住!他艰难地抬起头(我感觉到了脖子的酸痛),望向头顶那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就在这一刹那——
“轰隆——!!!”
一声远比刚才更加剧烈、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从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猛地爆发!整个巷道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大大小小的碎石,像下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啊——!”前面那个矿工发出一声短促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叫,随即声音就被更巨大的坍塌声淹没了!
我附身的这个矿工下意识地想往回看,但根本来不及!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矿尘、硝烟和血腥味的气浪,从身后猛地推了过来!把他像一片叶子一样,狠狠地拍向前方!
天旋地转!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喉咙!眼睛、鼻子、嘴巴里全是辛辣的粉尘!身体被翻滚的石块撞击着、碾压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得可怕(通过骨传导)!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感觉到,这个矿工 的手,死死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紧了 怀里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是那个油布包着的小本子!
同时,我“看到” (或者说感知到) 一幅极其短暂、却烙印般深刻的画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