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兮的话音落下,清风茶馆内仿佛静了一瞬。邻桌的茶客们虽未明着探听,却都下意识放慢了交谈的语速,目光时不时往这边瞟来——三成股权、全权打理,这样的条件太过惊人,任谁都想知道这位落魄的苏掌柜会如何回应。
苏文渊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茶汤晃出细密的涟漪,溅在他粗糙的指腹上。他怔怔地看着叶灵兮,眼中先是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随即那震惊又渐渐沉淀,转为浓重的怀疑,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的毛边刺得人眼生疼。自从“锦绣庄”被查封,他从京城的风云掌柜沦为阶下囚,再辗转流落到青州,这半年来,他见惯了世人的冷眼与嘲讽,尝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早已不信这世上还有不图回报的善意,更别提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姑娘说笑了。”苏文渊放下茶杯,声音带着几分干涩,语气里的试探毫不掩饰,“我如今不过是个落魄之人,衣衫褴褛,身无长物,连糊口都成问题,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看重?三成股权,全权打理……这样的条件,即便是当年我在京城最风光的时候,也未曾想过。”
他抬眸直视叶灵兮,眼神锐利如刀,像是要透过她平静的面容,看穿她心底的真实意图:“姑娘不妨直说,到底为何要这般待我?是看中了我当年在京城的人脉?还是想借我的名头做些什么?若有别的目的,不妨明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这些年的遭遇,早已磨掉了他的天真,留下的只有满身的戒备。他不敢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子,会仅仅因为“欣赏才华与风骨”,便抛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在他看来,这背后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或许是想利用他了解“锦绣庄”的旧部,或许是想借他的手对付青州的“锦绣阁”,又或许,这本身就是一场针对他的陷阱。
叶灵兮看着他眼中的怀疑与戒备,心中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多了几分理解。换作是她,在经历了那般打击后,面对这样的“好事”,也会心生疑虑。她没有急于辩解,只是端起桌上的龙井,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坦诚得没有一丝杂质:
“苏掌柜,我知道您心中有疑虑,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觉得难以置信。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我看中的,确实是您的能力与风骨。”
她顿了顿,缓缓道来:“您不愿依附二皇子,宁愿舍弃苦心经营的‘锦绣庄’,也要守住自己的底线,这份不与奸佞同流合污的品性,正是我最看重的。如今我要做的事,本就与二皇子及其党羽相悖,若身边之人皆是趋炎附势之辈,迟早会坏了大事。”
“至于您的能力,”叶灵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方才在茶馆中,您对绸缎面料的辨识、对市场行情的分析、对经营策略的见解,句句都说到了要害上。青州的绸缎市场看似饱和,实则乱象丛生,要么被权贵垄断,要么款式陈旧,缺的正是您这样懂行、会经营的人。有您相助,‘灵兮阁’才能快速打开局面,站稳脚跟。”
这番话条理清晰,坦诚真挚,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像是一股清泉,缓缓淌过苏文渊布满戒备的心防。他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眼中的怀疑淡了几分,却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来——空口无凭,仅凭几句话,还不足以让他彻底相信。
叶灵兮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温和:“苏掌柜,我知道口说无凭,您难以信服。我也不需要您此刻便立刻答复我,更不会强求您马上做出决定。”
她站起身,对着苏文渊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在永安街的铺面就在附近,如今正在装修,江南的第一批绸缎也即将运到。不如您随我去铺面看看,亲眼瞧瞧我的筹备情况,也看看‘灵兮阁’的格局与定位。若您觉得尚可,觉得我确实是真心想做实事,便留下试试,我们先合作一段时日,彼此了解;若您觉得不合适,觉得我并非可信之人,那您便转身离开,我绝不阻拦,还会赠予您五十两银子作为路费,绝不让您白跑一趟。”
这番话既给了苏文渊台阶,也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没有逼迫,没有强求,只让他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自行判断。
苏文渊看着叶灵兮真诚的眼神,感受着她话语中的坦荡,心中的防线彻底松动了。他沉寂得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掌柜,久到快要被这无边的落寞与绝望吞噬。这些日子,他每日泡在茶馆里喝酒,看似浑浑噩噩,实则心中从未熄灭过一丝火苗——他渴望能有一个机会,重新拾起自己的手艺,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更渴望能有一天,为自己的家人、为“锦绣庄”讨回公道。
而眼前的叶灵兮,或许就是那根能点燃他心中火苗的火柴。即便这背后可能藏着风险,即便这或许只是一场空欢喜,可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他这一辈子,恐怕真的只能在落魄与悔恨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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