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安置营被嘈杂的争吵声惊醒,城南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茅草棚挤得像蜂窝,新搭的简易棚子甚至歪歪扭扭靠在旧棚上,连下脚的路都只剩窄窄一条。十个大灶前围满了流民,有人举着破碗往前挤,有人因为粥少了半碗和舀粥的民壮争执,一个瘦高的流民甚至伸手去抢灶上的粥桶,被民壮一把推开,碗“哐当”摔在地上,稀粥溅了周围人一身。
“都别挤!按顺序来!每人就这么多,再抢今天就没份了!”民壮队的队长嗓子已经喊得沙哑,他手里握着木棍,却不敢真的打人——眼前的都是逃荒来的流民,和之前守城的民壮一样,都是想活命的人。可混乱还是止不住,后面的人往前涌,前面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推倒在地,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妇人爬起来时,眼泪和脸上的灰混在一起,狼狈又绝望。
刘飞和吴文才刚走到安置营门口,就被这场景揪紧了心。吴文才手里的粮册被捏得发皱,声音发颤:“大人,昨天刚盘过粮,之前的储备加缴获的粮食,原本够三千人吃一个月,可现在流民已经超过四千了,还在往这边来,粥只能越煮越稀,今天早上已经有三户人家没分到粥,闹起来了。”
两人往里走,安置营的状况比想象中更糟:茅草棚之间的空地上,污水顺着土坡往下流,混着垃圾和呕吐物,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几个光着膀子的流民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破麻布,其中一个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旁边的人说他已经烧了一天了;不远处,两个流民正因为抢一块能搭棚子的木板扭打在一起,周围围了一圈人,有的起哄,有的劝架,却没人能真正拉开他们。
“孙郎中呢?”刘飞皱着眉问。话音刚落,孙郎中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他的白褂子沾着污渍,脸上满是疲惫,身后的两个学徒也都耷拉着脑袋,手里的药包空了大半。“大人,出事了!”孙郎中喘着气说,“安置营里已经有十几个流民发烧、拉肚子,还有三个孩子上吐下泻,我怀疑是喝了不干净的水,或者是住得太挤,病菌传开了!可咱们的药材只剩一点柴胡和甘草,治发烧的药根本不够,连干净的布条都快没了!”
刘飞心里一沉——瘟疫是乱世里最可怕的东西,安置营这么拥挤,卫生又差,一旦爆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他立刻对吴文才说:“马上让人挖排水沟,把污水引到城外的河里;再派二十个民壮,专门清理垃圾,把安置营里的粪便、呕吐物运到城外埋了;让孙郎中把生病的人集中到一个单独的棚子,隔离起来,别再传染给其他人!”
可命令刚下,新的麻烦又找上门来。民政司的文书跑过来,手里的登记册掉在地上,急得直哭:“吴师爷,刘大人!刚才有人偷了安置营的粮袋,还把李婶的布包抢了!我们想去追,可那边又有人因为住的地方吵起来,打坏了三个棚子,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根本管不过来啊!”
刘飞这才注意到,民政司的管理人员加起来只有十几个,每个人都被好几件事缠着——有的在处理抢粥的冲突,有的在登记新来的流民,有的在帮着孙郎中照顾病人,还有的被流民围着问“什么时候能分活干”“能不能多给点粮”,每个人的眼睛都熬得通红,声音嘶哑,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大人,咱们的人手实在不够了。”吴文才苦着脸说,“之前的民政司文书只有五个,后来加了十个流民帮忙,可他们没学过怎么管,有的自己都乱了阵脚,刚才帮着维持秩序的那个流民,还跟着一起抢木板去了。”
刘飞走到那个被抢了布包的李婶身边,她正坐在地上哭,布包里是她唯一的一件棉袄,准备给生病的丈夫穿。“婶子,别急,我们会帮你找回来的。”刘飞蹲下身安慰她,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这些流民来万山是为了活命,可现在因为安置压力太大,却在这里受了委屈,甚至面临生病、被抢的风险,要是处理不好,之前凝聚的人心很可能会散。
他站起身,环顾着混乱的安置营:抢粥的还在争执,生病的人在棚子里呻吟,丢了东西的人在哭喊,新来的流民还在往里面挤,管理人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粮食不够、住房拥挤、医药短缺、治安混乱、人手不足,所有的压力像一座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文才,你立刻去粮库,把之前留给军队的粮食先调一部分过来,优先保证老弱妇孺和病人的口粮,粥可以稀,但不能让任何人饿肚子;再去工坊,让孙满仓派几个工匠,帮忙搭建临时的隔离棚和厕所,改善卫生。”刘飞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去军营找赵青,让他调五十个士兵过来,分成两队,一队帮忙维持治安,抓小偷、制止打架;一队跟着孙郎中,帮忙清理卫生、照顾病人。”
“那新来的流民怎么办?还在往西门赶,已经排到十五里外了。”吴文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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