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万山城裹得严严实实。白日里忙碌的重建声早已消散,只剩下风穿过残破城垛的呜咽,像阵亡士兵的低语,在空荡的城头盘旋。刘飞披着一件旧披风,没带亲兵,独自一人沿着城墙缓步走着,靴底踩在松动的砖石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停在西城那段曾被轰开的缺口前。白日里刚垒起的新砖还带着潮气,和旧墙的青灰形成刺眼的对比,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他伸手抚摸着砖缝,指尖触到一块凹凸不平的旧砖——那是赵三箭牺牲时靠着的地方,砖面上还留着干涸的血渍,早已和砖石融为一体,擦不净,也磨不掉。
“四成战兵,八千百姓……”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零散。脑海里闪过公祭时的场景:密密麻麻的土包,飘成一片的白幡,李氏抱着小猛时颤抖的肩膀,赵三箭老母亲贴在猎弓上的脸颊。这场胜利,像一把钝刀,剖开了“守城”的假象——靠着城墙死拼,就算赢了,也是用血肉堆出来的惨胜,每一块城砖下,都压着万山百姓的命,这样的代价,再来一次,万山就真的垮了。
他沿着城墙继续走,脚步沉重。城垛上还留着联军攻城时的痕迹:有的被沸油烧得发黑,有的被投石机砸出深凹,还有的插着半截断箭,箭羽早已腐烂,只剩锈迹斑斑的箭杆嵌在砖里。他想起联军的虎蹲炮轰塌城墙时的轰鸣,想起溃兵像潮水般涌向缺口时的绝望,想起自己提着刀冲上去时的孤注一掷——那时候,他只有“守住城墙”这一个念头,却从没想过,城墙本身,就是最脆弱的牢笼。
“被动挨打,迟早要完。”刘飞靠在一处 intact 的城垛上,望着城外漆黑的原野。夜色里,能隐约看到联军撤退时留下的车辙,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刻在土地上。他突然意识到,城墙不是屏障,反是枷锁——把自己困在城里,等着敌人上门,哪怕每次都能守住,也只会在一次次惨胜里耗尽元气。若想真正保住万山,就不能再等敌人打到城下,必须把防御圈往前推,在万山之外,在联军来犯的路上,建起一个个前沿支撑点。
“就像猎人设陷阱,不能等狼进了院子才动手。”他眼前闪过赵三箭在山林里设伏的模样,心里渐渐亮堂起来——那些支撑点,要像钉子一样扎在要道上,既能提前预警,又能袭扰敌军粮道,把战场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到那时,敌人再想来攻城,就得先闯过一道道关卡,等他们到了城下,早已是强弩之末。
思绪顺着风飘向军队。他想起守城时的士兵:有的是拿着锄头的流民,有的是刚放下织布机的妇人,他们凭着一腔热血死拼,却因没受过专业训练,往往要付出十倍的伤亡才能挡住敌军。还有那些装备——鸟铳射程不足,弓箭依赖臂力,震天雷虽管用,却数量太少,若不是那场及时雨,能不能赢还是两说。
“人海战术,撑不了多久。”刘飞攥紧了拳头。他摸了摸腰间的钢刀,刀身还留着砍杀的豁口,这是之前拼杀的印记,也是落后的证明。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军队不能再是临时拼凑的流民,要选精壮,练队列,教战术,建成一支专业的队伍;装备不能再靠缴获和土法炼制,要让工坊批量造鸟铳、铸火炮,甚至改进震天雷,让它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还要练远程打击,让敌军没靠近城墙,就先被箭雨和炮火打垮。
风里的呜咽声似乎小了些。刘飞站直身体,目光望向城外更远的方向——那里是联军撤退的深山,是未来可能再遭袭扰的要道。他的脑子里,一幅新的图景渐渐清晰:前沿支撑点像棋子一样布在万山外围,专业的士兵驻守其中,用精良的火器和远程武器袭扰敌军;城内的工坊日夜不停,造出更厉害的装备;城墙不再是唯一的依靠,而是防御体系的最后一环。
“主动防御,技术致胜……”他轻声念出这八个字,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立下誓言。之前的守城,是被逼到绝境的死扛;往后的防御,要变成主动的布局。不再用血肉填缺口,要用战术和技术御敌于国门之外;不再靠人数堆胜利,要用精兵和装备打高效的仗。
夜色依旧深沉,但刘飞的心里却亮了起来。他转身往城下走,靴底踩过砖石的声音,不再沉重,反而带着坚定的节奏。他知道,这个新的念头,要变成现实,还要走很长的路——建支撑点需要人力物力,练精兵需要时间,造装备需要技术。但只要方向对了,哪怕慢一点,也比再经历一次惨胜要好。
走到城下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刘飞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城郭,望着那些在晨光里隐约可见的屋顶,心里清楚:万山的重建,不只是修城墙、盖房子,更要重建一支能主动御敌的军队,一套能护佑百姓的防御体系。而他,要带着这新的念头,一步步把它变成现实,让万山再也不用承受那样沉重的胜利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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