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项目一期的成功交付与汇报,在研究院乃至更高层面引起了远超预期的反响。那不仅仅是一个技术平台的展示,更是一种全新的、系统性的战略思维方式的初步验证。苏诺和瑞丞的名字,也因此与“复杂系统”、“韧性推演”、“跨学科融合”这些前沿概念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赞誉、新的合作邀请、甚至是一些带有行政色彩的“顾问”头衔纷至沓来,他们的日程表被切割得更加细碎。
然而,与外部世界的喧嚣形成微妙对比的,是他们内部世界的某种沉淀。在经历了“洞察”项目那座堪称惊心动魄的“大山”后,那些曾经困扰他们的、关于未来路径、生活平衡的宏大焦虑,似乎被暂时搁置了。不是解决,而是像激流过后,河床上留下的卵石,轮廓分明,却不再随波逐流。他们更专注于当下:如何让“洞察”平台在更多真实场景中迭代、验证;如何将项目过程中积累的方法论思考,沉淀为更普适的理论或工具;以及,如何管理好自己因项目成功而骤然膨胀的时间与精力需求。
生活回归到一种充实而规律的节奏。公寓的阳台上,苏诺的望远镜旁,多了一个小小的气象站,连接着她为“洞察”平台气候模块开发的一个微型数据收集程序。瑞丞的书架上,理论物理的专着旁,悄然加入了《儿童发展心理学》和《复杂适应系统教育初探》——这是他最近兴趣的一个古怪延伸,源于他在一次跨学科论坛上听到的关于“如何培养下一代系统思维者”的讨论。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他们驾车去了远郊一个真正的暗夜公园。这是研究院工会组织的活动,旨在让常年面对屏幕的研究员们“回归自然”。夜空如墨,银河横跨天际,清晰得令人屏息。同行的年轻同事们兴奋地辨识星座,调试着各式各样的相机和望远镜。
苏诺和瑞丞没有凑热闹,只是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铺上野餐垫,并肩躺下。远离城市的光污染,熟悉的、久违的星空以最原始、最震撼的姿态降临。猎户座高悬,昴星团像一把撒开的钻石,银河的微光轻柔地笼罩着一切。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星星了。”苏诺轻声说,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嗯。”瑞丞应道,伸出手,指向天鹅座方向,“看,那里,天津四附近,有一片很暗的星云,用余光看反而更清楚。”
两人静静地望着,任由深邃的寂静和星辰的微光将他们包裹。没有谈论项目,没有讨论工作。只是分享着这片亘古不变的星空,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瑞丞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苏诺,我们结婚吧。”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甚至没有看向她,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星空某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观测事实。
苏诺微微一怔,侧过头,在微弱的星光下,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但随即被一种奇异的、水到渠成的平静所取代。她没有问“为什么是现在”,也没有故作惊讶。只是同样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好。”
仿佛这个决定,早已在无数个共同面对难题的深夜,在无数次彼此支撑的瞬间,在穿越了学业、分离、转型和巨大挑战的漫长航程中,被默默书写完成,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被平静地宣读出来。
瑞丞这才转过头,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崭新的戒指,而是那枚多年前在巴黎、他未能送出的铂金指环,内侧依旧刻着那句:「To the stars, and to us.」
“它等很久了。”瑞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笃定,“本来想在我们第一次‘山顶见’的时候给你,后来觉得时机总不对。现在……这里虽然不是最高的山顶,但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一起,站在了一个足够坚实、也足够开阔的地方,可以看清楚彼此,也看清楚了未来。”
苏诺伸出右手,中指上还戴着那两枚并排的、象征“战友”的指环。瑞丞小心翼翼地将新的指环套在她同一根手指上,三枚指环紧挨在一起,在星光下泛着微弱的、不同质地的光泽。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他只是紧紧握住了她戴上戒指的手,两人重新仰头,望向无垠的星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安宁与深沉喜悦的情感,在静默的星空下,无声地流淌、充盈。
“还需要……仪式吗?”苏诺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
“你想吗?”瑞丞反问。
苏诺想了想,摇摇头:“告诉爸妈,还有沐安、付资若他们。然后,请中心的同事们吃顿饭?简单点就好。感觉……好像不需要向谁证明,也不需要特别的仪式来确认。我们早就确认过无数次了。”
“好。”瑞丞笑了,“那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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