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骨哨,哨身还留着阿力最后一口气的温度。铁皮船破开晨雾时,澜沧江的风灌进船舱,带着江水特有的腥甜,把归乡子藤蔓上的银粉吹得漫天飞。老杨正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船底的蚀骨藤须,那些被血藤灼伤的地方,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这藤须钻得深,得连根剜掉。”老杨的声音嘶哑,昨晚喊得太凶,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你看这颜色,蚀骨藤已经开始往骨头上爬了。”
陈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臂,血藤护命结的螺旋处,果然有几缕青黑顺着血管蔓延。他没说话,只是将骨哨塞进最里层的口袋,摸出那把沾着矿主血的砍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他反手将刀柄递给老杨:“帮我。”
老杨接过刀时手在抖,刀尖碰到陈默皮肤的瞬间,血藤突然剧烈收缩,暗红的茎秆绷得像钢针,竟在他臂上勒出三道血痕。“它在护你。”老杨眼睛发红,“这血藤认主,知道剜骨有多疼。”
“疼才好。”陈默扯出个笑,喉结滚动着,“不疼,就忘了阿力刚才的哨声了。”
刀刃划破皮肤的刹那,血藤突然疯长,无数细小的须根从伤口钻进肉里,像无数只手死死攥住那缕青黑。陈默闷哼一声,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却死死盯着船外——澜沧江的水面上,漂浮着成片的蚀骨藤,它们顺着水流往船尾聚集,像条黑色的巨蟒,正慢慢抬起头。
“是矿主的余党!”老杨突然低吼,“他们在暗河出口撒了蚀骨藤的种子,想借江水扩散!”
陈默猛地抬头,看见远处的水面下,无数青黑色的影子在游动,那是被蚀骨藤寄生的鱼群,鳞片上布满细密的孔洞。而更远处的江岸,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往水里倾倒着什么,水面顿时泛起泡沫,蚀骨藤的生长速度陡然加快,已经有藤蔓顺着船底的缝隙往上钻。
“孩子们!”陈默突然大喊,将腰间的共生果分给那些缩在船舱角落的孩子,“把果汁抹在身上,蚀骨藤怕这个!”
孩子们手忙脚乱地涂抹果汁时,陈默抓起老杨的骨哨,深吸一口气吹了起来。哨声不再是之前的清亮,带着股豁出去的沙哑,像钝刀割着铁皮。归乡子藤蔓突然从船舷暴长,银刺炸裂开来,在空中织成张巨大的网,将涌来的蚀骨藤挡在外面。而网的缝隙里,血藤的须根正与蚀骨藤疯狂绞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这哨声……”老杨一边用匕首挑出陈默臂上的青黑,一边惊道,“是阿力刚才吹的调子!”
陈默没应声,只是把哨声吹得更急。他看见江岸的人影中,有个熟悉的轮廓——矿主的副手,那人正举着把火枪,枪口对准了船舱里的孩子。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血藤仿佛感应到他的怒意,猛地从船底破土而出,像条暗红的鞭子,精准地卷住了那人的手腕。
“砰!”火枪走火,子弹擦着船篷飞过,打在江里溅起水花。矿主副手惨叫着被拖向江心,蚀骨藤闻到血腥味,疯了般涌向他,瞬间将他裹成个黑球,只留下串绝望的嘶吼在江面回荡。
老杨的匕首终于挑出了那缕青黑,陈默的胳膊上留下个血洞,血藤迅速爬过去堵住伤口,在上面开出朵暗红色的花。“好了。”老杨喘着气,“再晚半分钟,这毒就钻进骨头缝了。”
陈默低头看着那朵花,突然想起阿力的藤球在暗河尽头燃烧的样子。他接过骨哨,再次吹响,这次的调子缓慢而悠长,像在跟谁告别。归乡子的银网渐渐收起,蚀骨藤的残片在江面上打着旋,被江水卷向远方。
江岸的晨雾彻底散去,露出片荒废的码头。码头上竖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勐巴村”——这是刀兰日记里提到过的地方,她说这里的山民会用血藤编织渔网,能网住江里最狡猾的鱼。
“我们在这儿靠岸。”陈默突然说,指腹抚摸着臂上的血藤花,“刀兰说过,勐巴村的老祭司,知道怎么让血藤开出能治蚀骨毒的花。”
老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码头的石阶上,站着个穿靛蓝土布的老人,手里拄着根缠满血藤的拐杖,正静静地望着他们。老人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石阶两旁突然冒出无数血藤嫩芽,像在欢迎,又像在警示。
孩子们好奇地扒着船舷,有个胆大的男孩指着老人身后的竹楼:“那上面挂着好多骨头做的哨子!”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他看见竹楼的房檐下,挂着串骨哨,其中一个的形状,像极了阿木日记里画的“归乡哨”——那是刀兰说过的,能召唤所有失散孩子回家的哨子。
老杨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小心点,这村子太静了,静得像……像暗河底的尸洞。”
陈默没说话,只是将骨哨再次握紧。血藤花在他臂上轻轻颤动,他知道,这趟旅程最险的一段,才刚刚开始。江岸的风里,似乎传来无数细碎的哨声,像有无数双眼睛,正从竹楼的阴影里,悄悄打量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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