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工资到账那天，我把信用卡降额的那一万块彻底还完了，信用卡债务缩到了三万。

我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日子——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年多，就能彻底无债一身轻。

九月一号清晨的车间里，出差名单贴在公告栏上，我的名字赫然在列，目的地是天津。我第一时间拿着手机给媳妇拨了个电话。

“媳妇，厂里安排我去天津出差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啊？你咋要去那么远啊？”“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沉，万一晚上疼起来，你不在家可咋办呀！”

她的话像块石头砸在我心坎上，确实是这个理。

我揣着忐忑去找厂长，搓着手陪笑：“厂长，您看这出差的人选，能不能换换？我媳妇怀着孕呢，月份不小了，我实在不放心。”

厂长叼着烟，眉头皱成个川字，叹了口气：“唉，不是我不体谅你，实在是没合适的人换呐。”他弹了弹烟灰，语气松快了些，“不过你也别担心，真要是家里有急事，你直接买高铁票回，路费厂里全包，一分不少你的。”

我还是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愿。

厂长看我这模样，也有些为难，却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放得温和：“你再琢磨琢磨，你媳妇这怀着孕，马上俩娃要养，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出差每天有五十块补助，不算少了，你跟媳妇好好商量商量？”

我揣着厂长的话，又给媳妇打了个电话，把补助的事和回程的保障一五一十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那……那行吧，你去了可得天天给我打视频电话，这样我才能安心。”

出发的日子定在二号，一行五个人，宋哥带队，开厂里的面包车去。早上八点准时出发，头天中午厂里还特批了半天带薪假，让我们回家收拾行李。

在天津的日子一晃就是快两个月。宋哥够意思，给我们全记了满勤，每天还有俩小时加班，折算下来足足多了十天的工钱。加上每天五十块的补助，吃饭又在甲方食堂，顿顿管饱不花钱，我除了买烟、买水果零食，一个月连五百块都花不完。

那两个月我一共发了差不多两万块钱工资，我心想着这一趟出差，真值！

这两个月也都给媳妇转了六千——比平时多了一千。剩下的钱，我全还进了信用卡里。看着账单上的数字一下子少了七千，我心里的石头又轻了一截。

媳妇那边，见我出差能多挣钱，也就不再念叨埋怨。况且我每天晚上下班，雷打不动跟她视频一两个小时，看她摸着肚子跟我念叨孩子今天又踢了她几下，日子倒也安稳。

十一月的风渐渐冷了，媳妇的肚子也大得吓人，走路都得扶着腰，慢吞吞的像只笨拙的企鹅，更别说自己做饭了。

小舅子的婚期也快到了，是11月25号，老丈人和丈母娘十月底才从宁夏打工回去收拾家里。

十一月十号星期天放假回家，我刚推开门，媳妇就凑过来，脸上带着点雀跃的愁绪：“老公，我在家里待得快发霉了，我想回娘家。”她拉着我的手晃了晃，语气软乎乎的，“回去有我妈给我做饭，还能帮我带大宝，多好呀。”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老丈人家刚刷的墙和油漆。甲醛那东西多毒啊，大人闻着都呛嗓子，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老家冬天又烧炭取暖，烟味混着甲醛，想想都后怕。

我按住她的手，耐着性子劝：“乖，再等等，老家刚刷完漆，甲醛还没散呢，对你和宝宝不好。等小舅子结婚前几天，我陪你一起回去，行不行？”

“不行！”她一下子甩开我的手，脸涨得通红，“我不管，我就要现在回去！在家里待着我憋得慌！”

我们俩为这事，从中午吵到晚上，嗓子都喊哑了，谁也没说服谁。

第二天一早，我憋着一肚子气，黑着脸去上班。

到了晚上，手机“叮”的一声响，是媳妇发来的消息，还有几张照片——照片里，她正坐在老家的炕沿上，身后是刷得雪白的墙。

“我到家啦，妈做了我爱吃的臊子面。”

短短一行字，看得我肺都快气炸了。我狠狠把手机摔在桌上，胸口突突地跳，半天没缓过劲，索性没回她一个字。

十一月二十二号，我坐火车去了媳妇的娘家商洛。跟大姨子碰头，商量随礼的事，最后说好一人五千，钱是媳妇出的——这一年我每月给她的生活费宽裕，她攒下了一万多。

小舅子的婚事忙忙碌碌办下来，喜庆的鞭炮声落了，我才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媳妇，一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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