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是傍晚时分来的,几乎是在工作室即将打烊的最后一刻,轻轻推开了门。
他叫林深,二十四岁,但眼神里有种过早的疲惫,像被生活磨钝了棱角的石头。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在门口踌躇着不敢完全走进来。
“我……我在网上看到,这里可以咨询领养宠物的事。”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吞没。
江静书放下正在整理的档案,微笑道:“是的,请进。”
林深坐在沙发上,像坐在针毡上。旺财从猫爬架上跳下来,金瞳静静地打量他——不是审视,是某种更深的“扫描”。
“我想领养一只猫,”林深低着头,不敢看江静书,“但是……我可能养不好。”
“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阀门。
“因为我什么都搞砸了。” 林深的声音开始颤抖,“初中毕业就没再念书了——不是考不上,是我当时觉得读书没用,跟家里大吵一架,撕了录取通知书。”
“后来去学汽修,干了半年,把客户的新车划了一道深痕,赔了三个月工资。”
“去餐厅当服务员,打碎了老板收藏的红酒。”
“连送外卖……都能把地址看错,被投诉到封号。”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我的人生好像有个诅咒——只要我认真想做好一件事,就一定会搞砸。”
“所以我不敢养猫……我怕它跟着我,会饿死,会生病,会不开心。”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另一个生命?”
江静书没有立刻安慰他。
她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放在林深面前。水温透过纸杯传到掌心,是很实际的暖意。
“林深,”她重新坐下,声音很平静,“我也搞砸过很多事情。”
林深愣住:“你……?”
“嗯。”江静书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洗尽铅华的坦然,“我大学时挂过三科,差点拿不到毕业证。”
“工作后第一份实习,因为沟通失误搞丢了客户的重要资料,被当着全办公室的面骂哭。”
“甚至——”她顿了顿,“我曾经用借呗的钱去捐款,把自己拖进债务泥潭,半夜对着催款短信发抖。”
林深眼睛微微睁大。
“你看,”江静书语气轻松,“搞砸这件事,我经验丰富。”
“可是你现在……”林深看着她窗明几净的工作室,书架上整齐的专业书籍,还有那些正在打盹、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的寄养动物。
“可是我现在,”江静书接过话,“搞砸以后,也没有怎么样。”
她认真地看着他:
“挂科了,就补考。补考不过,就重修。毕业证晚拿了一年,但终究还是拿到了。”
“搞丢资料,就拼命找回——我花了一周时间,翻遍了所有备份,最后在旧电脑的回收站里找到了。客户后来反而夸我负责。”
“欠债了,就老老实实打工还。一天打三份工很累,但每还清一笔,心里就轻一分。”
她顿了顿:
“搞砸不会死。”
“搞砸只是……人生的一种常态。”
“就像吃饭会噎着,走路会摔跤,下雨会淋湿一样平常。”
“但是……”林深的手指又开始绞衣角,“别人会怎么看我?我爸妈到现在还在说‘当初要是去读高中就好了’,亲戚聚会时我都抬不起头……”
江静书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和匆匆归家的行人。
“林深,我花了很久才学会一件事——”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
“很多人,他就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林深怔住。
“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室友、前同事、甚至某些亲戚……”江静书转身,背靠着窗台,“他们出现在你生命的某个阶段,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就会转弯,去往他们的方向。”
她走回沙发前,坐下:
“即使我有所成就,拿了奖,赚了钱,出了名——”
“对那些过客来说,我依然只是他们茶余饭后‘哎你知道那个谁吗’的谈资。”
“谈完了,他们就继续聊天气、聊房价、聊孩子的成绩。”
“我的成败,对他们的人生,其实毫无影响。”
林深呆呆地听着。
“所以啊,”江静书笑了,“一个过客的喜爱或讨厌,能怎么样呢?”
“他们喜欢你,不会让你多活一年。”
“他们讨厌你,也不会让你少块肉。”
“他们的眼光,就像窗外的风——吹过就吹过了,你不必一直站在风口。”
旺财这时跳上茶几,蹲在那杯温水旁,金瞳看向林深:
“人类最累的,就是活在他人的剧本里。”
“演父母期待的好儿子,演社会定义的‘成功人士’,演朋友圈里的‘过得不错’。”
“但那些剧本的导演,自己都演不好自己的人生。”
它甩甩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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