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战事陷入了胶着。戎狄凭借骑兵之利与对地形的熟悉,时而猛攻,时而骚扰,让天盛军队疲于应付。转眼已入深冬,边塞的寒风如同刀子,裹挟着雪粒,能轻易吹透厚重的铁甲,冻裂将士的手脚。
轩辕夜最新的家书比往日迟了数日,字迹也略显潦草,只简短报了平安,提及战事仍在僵持,对于北境的酷寒,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风雪颇大”。但凤清音从这寥寥数语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字里行间未曾言明的艰难。
她立刻召来曾随军至北境的老兵详细询问,得知雁门关外的冬季远比京城严酷,呵气成冰,寻常棉衣根本难以抵御那透骨的寒意,每年都有不少将士并非死于战场,而是亡于冻伤和风寒。
握着那封薄薄的家书,凤清音仿佛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的凛冽寒气,以及他强自镇定的疲惫。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不行,绝不能让他和将士们在冰天雪地里硬扛!
她立刻行动起来。先是动用王府的财力与渠道,不惜代价,以最快的速度从江南采购了数万斤最上等的丝绵。这种丝绵轻盈柔软,保暖性远胜普通棉花。同时,她开库取出了大量原本为轩辕夜调理身体备下的、性极温热的药材,如艾绒、干姜、肉桂等,命人研磨成极细的粉末。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王府上下都震惊的事——她召集了王府内所有会女红的侍女、嬷嬷,甚至恳请了与夜王府交好、且信得过的几位武将家眷帮忙,在王府最大的厅堂内,支起了数十张案板。
她亲自示范,将丝绵与药粉按照特定比例混合均匀,再絮入特制的双层布料中,用密实的针脚形成一个个保暖的隔断。她不仅要制作贴身的护心坎肩、护膝、护耳,还要制作加厚的手套和裹脚的棉套。
“针脚必须细密,不能漏风,尤其是肩线和腋下这些容易灌风的地方,要反复加固。”她声音清亮,亲自检查着每一件半成品,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配置救命的药剂,“这里面絮了药材,穿在身上能活血暖经,抵御寒气入体。”
王妃亲自带头,众人无不感佩,纷纷用心缝制。日夜赶工之下,不过十余日,数千件饱含心意与巧思的寒衣便已制作完成。
然而,如何将这大批物资安全、快速地运抵北境,成了难题。寻常商队太慢,且容易遭劫。军需补给线路冗长,等送到恐已开春。
凤清音想到了玄影。
她召来玄影,将情况说明,目光坚定:“我要你们‘暗影卫’,分出八人,押送这批寒衣,以最快的速度,走最隐秘的路线,直送雁门关夜王军中。可能做到?”
玄影单膝跪地,没有任何犹豫:“属下等誓死完成任务!”
“我不要你们死,”凤清音看着他,“我要你们和这批寒衣,都平安抵达。挑选身手最好、最熟悉北境路线的八人,伪装成商队,分批出发,在预定地点汇合。路上若遇阻拦,非必要不动武,以送达物资为第一要务。”
“是!”
在玄影的精密安排下,八名暗影卫带着伪装好的、承载着无数牵挂的寒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向着北方疾行。
他们穿越州府,绕过关卡,日夜兼程。途中确实遇到过小股山匪流寇,但在暗影卫高超的身手和刻意避让下,都有惊无险。越是往北,天气越是寒冷,呵气成霜,但他们怀揣着使命,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近一个月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这支特殊的“商队”终于抵达了雁门关外天盛军队的大营。
当值守的士兵看到这群风尘仆仆、牵着驮满物资的骡马、出示了夜王府秘密令牌的人时,立刻禀报了中军大帐。
轩辕夜闻讯快步走出营帐。当他看到那些被卸下、堆放在地上的、看似普通却异常厚实的包裹时,心中已然明了。他亲手打开一个包裹,拿起一件护心坎肩,入手是意想不到的轻盈与柔软,细密的针脚,以及那隐隐传来的、熟悉的药香……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在京城温暖的王府里,是如何带着人,一针一线,将担忧与思念,细细缝进这些衣物里。
“王爷,”暗影卫首领上前,低声道,“王妃命属下等转告王爷,‘北境寒重,望君保重。此衣内絮有温经散寒之药,或可御风。望早日凯旋。’”
轩辕夜攥紧了手中的坎肩,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他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望着南方京城的方向,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呢喃,消散在风里:
“音音……”
他当即下令,将这些寒衣优先配发给值守哨探以及体弱的兵士。
当夜,许多第一次穿上这特殊寒衣的士兵,都惊喜地发现,这衣服不仅暖和,穿久了身上竟然还隐隐有一股暖流流动,冻僵的手脚也活络了许多。他们不知道这里面融入了王妃精心调配的药材,只知道这是王爷从京城送来的“宝贝”,是王妃的心意。
士气,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中,得到了无声的提振。
千里送寒衣,送的不仅是抵御严寒的衣物,更是跨越山河的深情与支撑。
她以她的方式,在他征战沙场时,为他和他的将士,筑起了一道温暖的屏障。
这份细腻而坚定的支持,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也更具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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