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空，似乎比京城的更加高远，墨蓝色的天幕上，星河如练，璀璨夺目，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篝火在营地中央噼啪作响，映照着巡逻士兵们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不远处并肩坐在一处小山坡上的两道身影。

轩辕夜的左肩仍缠着绷带，动作间带着几分小心，但精神已好了许多。凤清音挨着他坐着，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抵御着夜间的寒气。

“这里的星星，真亮。”凤清音仰着头，轻声感叹。离开了战场的紧张与王府的规整，在这旷野之中，面对着浩瀚星河，人的心似乎也跟着开阔起来。

“嗯。”轩辕夜应了一声，目光也从星空落到她被星辉勾勒的侧脸上，“北地苦寒，却自有其壮阔。”

一阵夜风拂过，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凤清音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轩辕夜很自然地伸出右臂，将她轻轻揽住，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上。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像这样安静地待着，是什么时候吗？”凤清音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飘忽。

轩辕夜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是在王府，你为我压制‘九幽噬心’之后。我醒来，你累得在榻边睡着。”那时的他，对她充满了戒备与探究，却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被人从死亡边缘拉回的震撼，以及那双清冷眼眸下隐藏的疲惫与坚持。

凤清音轻轻笑了：“那时你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仿佛我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是本王……不对。”轩辕夜坦然承认，手臂收紧了些，“那时不识真心，辜负了你。”

“都过去了。”凤清音摇摇头，侧过脸看他，星辉落入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其实，那时我就觉得，你虽然看起来冷硬，像块捂不热的寒铁，但……并非传言中那般冷酷无情。”

“哦？”轩辕夜挑眉，带着一丝兴味，“何以见得？”

“你看似不耐烦，却默许了我留在王府医治；你怀疑我的来历，却从未真正用强权逼迫；还有……”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难得的狡黠，“你书房里那个画坏了的小人。”

轩辕夜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冷硬的轮廓在星光下变得异常柔和。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回应她笨拙的示好，结果画技实在不堪入目。

“那时我便想，”凤清音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一丝怜惜，“这个被世人畏惧的战神王爷，或许……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坚不可摧。他也会有无措的时候，只是习惯了用冷漠来掩盖。”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叩开了轩辕夜尘封的心门。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凤清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就在她准备转移话题时，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坦诚。

“清音，你知道吗？我自幼便被教导，要强大，要冷静，要担负起守护轩辕氏江山、护卫边境安宁的责任。皇兄待我极好，倾力培养，但那份好里，也掺杂着皇室的期望与重托。我不能有弱点，不能有恐惧，更不能……有太多的私人情感。”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星河，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孤独的过往。

“我见过太多的死亡，敌人的，部下的……也经历过无数的阴谋暗算。久而久之，心仿佛也冷了，硬了。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直到某一天战死沙场，或者在那座冰冷的权力城池中耗尽心血。”

他收回目光，深深地望进凤清音眼里，那里面翻涌着的情感，如同眼前的星河，深邃而澎湃。

“直到你出现。”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像一道光，不由分说地照进了我冰冷的世界。你治我的伤，解我的毒，不怕我的冷脸，不惧我的权势，甚至……敢在我面前流露真性情，会哭，会笑，会担忧，也会为了救我而不顾一切。”

“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温度，让我知道，原来我的心……还会为一个人如此剧烈地跳动，还会因为她的眼泪而疼痛，因为她的笑容而满足。”

凤清音静静地听着，心中酸软成一片。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拥有一切的男人，内心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孤寂。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放在膝上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阿夜，”她唤他，声音温柔而坚定，“你不是寒铁，你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会痛会累的人。以前你一个人扛，以后，有我陪你。”

“你的责任，我与你一起担；你的疲惫，我为你抚平；你的伤痛，我来医治。你不必在我面前伪装坚强，因为你的脆弱，在我眼里，同样珍贵。”

星空无声，见证着这最坦诚的告白。

轩辕夜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却又在下一刻意识到，稍稍放松，仿佛握着稀世珍宝。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呼吸可闻。

“得妻如此，轩辕夜此生……再无遗憾。”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释然，是庆幸，是巨大的幸福感冲击下的动容。

这一刻，两颗心在星空下彻底交融，再无隔阂。过往的孤寂与未来的风雨，在这份深刻的理解与承诺面前，都显得不再可怕。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身边总有彼此，灵魂相依，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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