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赈济有条不紊,大部分灾民得到了安置,情绪也逐渐稳定。这日,听闻有一批从更偏远山区出来的灾民刚抵达最大的安置点,其中多有伤病,凤清音便带着两名医徒和几名侍卫,前往查看。
轩辕夜本在处理堤坝工事的文书,听闻她要去,本想陪同,却被凤清音拦下:“你这边事务紧要,不过是去安置点看看,有侍卫跟着,无妨的。”她知他肩上担子沉重,不愿他因自己耽误正事。
轩辕夜看了看外面还算有序的营地,又见她神色坚持,便点了点头,多加派了四名精锐侍卫,沉声叮嘱:“务必护好王妃,寸步不离。”
“属下遵命!”
然而,意外往往发生在松懈之时。
凤清音在安置点内忙碌着,为伤者处理伤口,分发药物。她专注而温和的态度,让灾民们如见救星,纷纷围拢过来。起初,人群还算克制,但随着后来的人不断涌入,都想尽快得到诊治或领取物资,场面开始有些混乱。侍卫们尽力维持着秩序,将凤清音护在中间。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仓放粮了!去晚了就没了!”
这一声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炸开!
原本就因等待而焦躁的人群顿时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着传闻中放粮的方向涌去!人推人,人挤人,哭喊声、叫骂声、践踏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危险的洪流!
“保护王妃!”侍卫首领厉声高呼,几名侍卫拼命想将凤清音带离中心,但人群的力量太大了!他们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王妃!”
“清音!”
混乱中,凤清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撞来,她惊呼一声,与紧紧护着她的侍卫被硬生生冲开!踉跄间,她被人群裹挟着向前,身不由己!头上的帷帽被挤掉,发髻散乱,素色的衣裙在灰暗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却也瞬间被淹没。
她试图稳住身形,呼喊轩辕夜的名字,但声音在鼎沸的喧嚣中微不可闻。四周都是陌生的、带着惊恐或贪婪面孔的灾民,她被挤得几乎双脚离地,呼吸艰难,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另一边,正在临时衙署与官员议事的轩辕夜,猛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巨大喧哗和骚动,心下一沉!他豁然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只见远处安置点的方向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
一名侍卫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王爷!不好了!安置点人群失控,王妃……王妃被冲散了!”
“什么?!”
轩辕夜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在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的战神王爷,此刻脸上血色尽褪,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清音!他的清音在那混乱的人群里!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身后的官员呼喊什么,他完全听不见!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立刻找到她!
“清音——!凤清音——!”他冲入混乱的人群,如同疯了一般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撕裂感。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力道之大,毫不留情,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刀子,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人群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杀气所慑,下意识地躲避。但他找不到她!哪里都没有!
恐慌如同潮水,灭顶而来。他想起落鹰涧那支毒箭,想起她病中虚弱的样子,想到这混乱中可能发生的踩踏、伤害……每一种可能都让他肝胆俱裂!
“找!都给本王去找!找不到王妃,你们全都提头来见!”他对着紧随其后的玄影和侍卫咆哮,声音嘶哑,目眦欲裂。他自己更是如同不知疲倦的困兽,在混乱的人潮中逆流而行,一遍遍地呼喊,一遍遍地搜寻。
那一刻,什么王爷威仪,什么冷静自持,全都荡然无存。他只是一个可能失去挚爱的、恐慌万分的男人。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目光猛地定在远处一个稍微空旷的角落——几个被他派去保护凤清音的侍卫,正围成一个圈,奋力抵挡着拥挤的人流。而在他们中间,那个蜷缩着蹲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沾满尘土的身影,不是他遍寻不着的清音,又是谁?!
她似乎扭伤了脚,脸色苍白,正抬头焦急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等待。
“清音!”
轩辕夜如同濒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侍卫们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立刻让开一个缺口。
轩辕夜几乎是扑跪下去,一把将地上那个纤细的人儿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清音……清音……”他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沙哑,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凤清音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狂跳的心脏和身体的战栗。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恐慌。她抬起有些脏污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还带着受惊后的微颤:“我没事……阿夜,我没事……只是扭了一下脚,别担心……”
听到她说话,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轩辕夜紧绷的神经才一点点松弛下来,但抱着她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他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伤,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声音依旧不稳:“伤到哪里了?还有没有别处不舒服?”
“真的只是脚踝扭了一下,其他都好。”凤清音看着他惊慌未定的样子,心中酸软一片,柔声安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轩辕夜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她紧紧搂住,像是要将她刻入自己的生命。“以后……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有我陪着!”他霸道地命令,语气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脆弱,“绝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好。”凤清音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应允。
劫后余生,相拥的两人在混乱的背景中,构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他所有的恐慌与脆弱,只在她面前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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