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书房内的烛火却依旧跳跃着，将轩辕夜与凤清音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随着火光微微晃动。窗外，最后一批辎重车队启程的喧嚣也已远去，只余下秋虫寂寥的鸣叫，更衬得室内气氛沉凝。

舆图上，代表北漠势力的赤色标记，如同一个丑陋的疮疤，牢牢钉在玉门城的位置。轩辕夜的指尖在玉门城周围的山川河流上缓缓移动，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兀术不是莽夫，摩诃罗更老奸巨猾。”轩辕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连日来殚精竭虑的疲惫，更是精神高度紧绷的体现，“他们选择玉门，绝非偶然。屠城，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激怒我们，诱我们仓促决战。”

他指尖重重一点玉门城东侧的一片区域：“你看这里，落鹰峡。地势险要，是通往玉门的必经之路之一，也最适合设伏。我军若心急救援，直扑玉门，很可能在此处遭遇重创。”

凤清音凝眸细看，她对军事布阵不算精通，但于山川地势、气候物产却极为敏感。她看着落鹰峡周边标注的细小河流与林地，沉吟道：“王爷所虑极是。北漠以逸待劳，占据地利，我军若强行攻坚，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于解救玉门百姓无益，反而可能耗尽精锐。”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轩辕夜：“既然他们想让我们急，我们便不能如他们所愿。救援固然要紧，但需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或许……我们可以绕过他们的锋芒？”

“绕过？”轩辕夜目光微闪，“玉门周边地势，能绕过落鹰峡的大路几乎没有，小路崎岖难行，大军根本无法通过，且极易被小股部队骚扰，得不偿失。”

“大军无法通过，但……若是精锐小队呢？”凤清音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冷静的谋划，“或者说，我们的目标，可以暂时不直接放在玉门城本身。”

轩辕夜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说下去。”

“北漠倾力而来，其后方必然空虚。”凤清音指尖滑向舆图上北漠境内的方向，“尤其粮草辎重，乃是大军命脉。兀术与摩诃罗皆在玉门，其粮道必然延伸至此。若能派出一支绝对忠诚且精锐的奇兵，绕过主战场，深入敌后，寻其屯粮之所，或袭扰其漫长粮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同时，大军主力作出正面强攻的态势，吸引北漠主力注意，将其牢牢牵制在玉门城及落鹰峡一带。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一旦粮道受袭，军心必乱！届时，无论他们是固守待援还是被迫撤退，主动权都将回到我们手中。”

“围魏救赵……釜底抽薪……”轩辕夜眼中精光暴涨，他紧紧盯着舆图，大脑飞速运转，推演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此计甚险！深入敌后的奇兵，九死一生。且对领兵之将的要求极高，需智勇双全，更需绝对的忠诚与随机应变之能。”

“确实险峻。”凤清音坦然道，“但比起正面冲击北漠精心布置的陷阱，或许这是代价更小的选择。至于领兵之人……”她看向轩辕夜，“王爷心中想必已有人选。”

轩辕夜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萧煜。”

萧煜，夜王麾下第一暗卫出身，现任轻车都尉，擅奇袭，精潜伏，心思缜密，对轩辕夜忠心不二，正是执行这种刀尖跳舞任务的最佳人选。

“只是……”轩辕夜眉头并未舒展，“即便奇兵成功，扰乱其粮道，也需时间。玉门城内的百姓……恐怕等不了那么久。”这才是他最痛心疾首之处。

凤清音眸色也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又坚定起来：“所以，正面大军也不能只是佯动。需保持足够的压力，让北漠无法全力清剿城内，也为可能的城内反抗争取一丝喘息之机。同时，我会带领医疗队，尽可能靠近前线，在安全地带设立救护所，一旦有机会，立刻对城内进行医疗支援。”

她顿了顿，补充道：“此外，或许可以散布消息，言朝廷已调集四方援军，不日将至，形成合围之势，以动摇其军心。”

轩辕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所有线索在脑中整合。正面施压，牵制主力；奇兵袭后，断其粮草；舆论攻心，瓦解士气；医疗前置，准备救援。这是一个立体而冒险的计划，环环相扣，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但，这似乎是目前形势下，最能抓住一线生机，最大限度减少伤亡的策略。

他猛地抬头，看向凤清音，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好！便依此策！明日我便调整部署，命萧煜率‘夜枭’营精锐，携带火油、炸药，轻装简从，绕行鬼哭涧，潜入北漠境内，专司破坏其粮道！”

他站起身，走到凤清音面前，握住她的双肩，目光深沉而郑重：“清音，正面大军与医疗救援，便托付给你我了。此一去，凶险万分，你……”

“我知。”凤清音打断他，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王爷运筹帷幄，我尽力救死扶伤。各司其职，同心协力。”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出一朵明亮的灯花。

在这国难当头的深夜，夫妻二人于书房之内，定下了扭转北境战局的关键之策。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已找到了方向。

夜谈定策，只为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夺回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土地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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