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巡诊、修补屋舍，这些措施如同涓涓细流，暂时缓解了玉门城最迫切的生存危机。冻饿而死的惨状有所减少，街面上也渐渐有了些许生气。然而，凤清音深知，仅凭她和有限的随军医官，难以应对这满城的伤病与潜在的疫病风险。军中伤员需要照料，百姓的日常病痛更是无穷无尽。北境苦寒，缺医少药是常态，经此大劫，更是雪上加霜。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凤清音在又一次巡诊归来后，对轩辕夜如是说。烛光下，她的脸庞因连日劳累而清减，但眼眸却亮得惊人，“玉门城需要自己的医馆，自己的医者。否则，一旦我们离开，或再有变故，百姓将重陷绝境。”

轩辕夜正批阅着萧煜秘密送来的、关于“影阁”眼线追查进展的密报，闻言抬起头，看向她：“你想在玉门城开设医馆，传授医术？”

“正是。” 凤清音点头，展开一张她白日抽空绘制的草图，“利用城中一处损毁不算严重、原本是药铺的旧屋，加以修缮，作为医馆。我计划招收一些本地心性纯良、略通文墨或对医药有兴趣的年轻人，男女皆可，传授他们基本的辨识草药、处理常见伤病、以及预防疫症之法。不需他们成为神医，但求能应对日常疾苦，在关键时刻，知道如何施救，如何防护。”

她指着草图上的分区：“此处设为诊室，此处为药房兼授课之所，后院可辟为晾晒、处理药材之地。药材来源，初期可由军中支援部分，同时组织学徒和愿意参与的百姓，在周边安全区域采集本地草药。我已整理出一份北地常见可用草药的图册和简易方剂。”

轩辕夜仔细听着，眼中光芒闪动。他明白此举的意义。这不仅是治病救人，更是在这片被血火洗礼过的土地上，播下“生”的种子，培养属于这片土地的自生力量。同时，也能将凤清音那高超的医术以另一种形式留下，继续惠泽北境军民，无形中也能进一步巩固民心。

“此举甚好。” 轩辕夜放下密报，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幅虽然简单却充满希望的草图，“只是，修缮房屋、筹备药材、招募学徒，皆需人手和资源。你本就忙碌……”

“我已想过了。” 凤清音道，“修缮之事，可由以工代赈的百姓中，挑选有工匠手艺者负责，我们提供材料和少量酬劳。药材采集，可组织学徒和百姓，由军中派出熟悉地形的老兵带队保护。至于招募学徒……” 她微微一笑，“今日巡诊时，我已试探过几位曾帮忙照顾伤患、手脚麻利且心细的少年少女，他们皆有此意。可先以他们为基础，再行公告招募。”

她思虑之周全，令轩辕夜再次刮目相看。“好，所需人手物资，你列出清单，我来调配。若有困难，随时告知。”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郑重，“只是，清音，你要答应我，莫要过于劳累。你的身子，也是重中之重。”

“我知道分寸。” 凤清音心中一暖，柔声道。

计划很快付诸实施。那间位于城西、原本属于“济世堂”药铺的旧屋被清理出来，在几名老工匠的带领下，十余名参与以工代赈的百姓热火朝天地开始修缮屋顶、加固墙壁、清理院落。凤清音每日巡诊之余，必定会抽空前来查看进度，指点布局。

招募学徒的告示贴在粥棚和几处人群聚集之地。起初应者寥寥，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学医是件漫长而艰难的事，不如眼下寻些活计换口粮实在。但凤清音并不气馁，她让最初表示有兴趣的那几名少年少女先跟着她，在巡诊时打打下手，辨识些简单草药，处理些轻微伤口。

这些少年少女，多是家破人亡的孤儿，或家中仅剩老弱病残的半大孩子。他们跟着凤清音，亲眼看到她是如何以几根银针、几味草药，缓解病人的痛苦，甚至救回垂危的生命。那一份沉静从容，那一手起死回生的技艺，还有那对待最卑微信徒般的耐心与温和，深深吸引并震撼着他们。

渐渐地，愿意跟随学习的人多了起来。有之前帮忙照顾伤兵的妇人，有略识几个字的落魄书生，甚至还有一位在战乱中失去丈夫、独自带着幼子、原本只会浆洗缝补的年轻寡妇，鼓起勇气前来，说她不怕苦，想学点本事，养活自己和孩子。

凤清音来者不拒，只要心性尚可，愿意吃苦，她便收下。短短数日，便有了二十余名“学徒”，年纪从十二三岁到三十余岁不等。

医馆修缮完毕那日，简陋却整洁。门楣上挂起了新的匾额，是轩辕夜亲笔所题的“安济堂”三字。

开馆第一课，没有高深的医理。凤清音站在收拾出来的“课室”里，面前是二十多双或好奇、或忐忑、或渴望的眼睛。

“今日，我们不学方剂，不认经脉。” 凤清音的声音清晰平和，“我们先学，如何保持双手的洁净。”

她让人端来清水和皂角，亲自演示如何彻底清洗双手，尤其是指甲缝。“许多病痛，皆由不洁而起。尤其接触伤病之人前后，务必净手。这是医者的第一课，也是对病人最基本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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