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赵砚并非那等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更不至于与一个半大孩子斤斤计较。
但李二蛋不同。这小子年纪虽不大,却已显露出“反骨”之相,眼神中那刻骨的恨意和不甘,绝非少年人一时意气。十三四岁的年纪,在这乡野之地,早已能顶半个劳力,甚至当家理事。赵砚不会将他再看作懵懂孩童,而是一个潜在的、需要警惕和掌控的“小大人”。
既然他心怀怨怼,又已纳入麾下,赵砚便绝不会放任。控制,需从源头开始,从身心两方面,彻底瓦解其反抗的可能。所以,那份看似普通的口粮,被他悄然“加料”。剂量不大,但足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让这小子精力不济,体虚乏力,无暇他顾,更生不出多余的力气和心思去“闹生反骨”。这是一种隐晦的惩罚,也是一种预防性的控制。
看着赵砚递来的那块掺杂了麸皮和野菜的粗面饼子,李二蛋表情有些古怪,带着一种别扭的抗拒。他不想接,这像是施舍,像是胜利者的炫耀。可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他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饼子,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唔……这饼子,好像……没那么硬,还有点……别的味道?”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感觉口感比预想的要好些。
赵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加了料的,能不好吃么?这“料”不仅能削弱其体质,还能在初期带来些微的、虚假的舒适感,降低其警惕。他不再看李二蛋,又将另一块同样“加料”、但剂量略有不同的饼子,递向马大柱。
“大柱,这是你的。”
马大柱连忙千恩万谢地接过,脸上挤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赏饭!” 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地将饼子塞进嘴里,粗糙的食物划过食道,带来一种真实的饱腹感,竟让他恍惚间产生了一丝“幸福”的错觉。真是讽刺,不久前他还对赵砚恨之入骨,此刻却为对方施舍的一块粗饼而心生“感激”。
至于郑春梅的那份,赵砚自然没有动手脚。他还需要这个女人继续发挥她的“作用”。
“谢谢赵叔!”郑春梅接过自己的口粮,小心地收好。
“明日记得早些过来点卯。”赵砚淡淡吩咐。
吴月英将一行人送到门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矩:“每日辰时初刻(约早上7点)前,需到前院集合听候安排。迟到一次,扣当日一半口粮。累计迟到三次,家法处置。都记清了。”
“月英嫂子放心,我们天不亮就过来,绝不迟到!”郑春梅连忙保证。
“嗯。”吴月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关上了厚重的院门。
…… ……
郑春梅带着家人回到自家那冰冷破败的屋子,立刻让李家老太将得来的粟米和米糠小心藏好。她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引燃了几块蜂窝煤。橘红色的火苗在破旧的炭盆中蹿起,带来些许微弱的光和热,驱散着屋内刺骨的寒意。
方才在赵家那暖意融融的环境里待了半晌,此刻回到自家这如同冰窖般的地方,郑春梅只觉得双脚瞬间就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怀中的三丫似乎也感觉到了温差,又开始不安地扭动、哼哼起来。
“大娘,” 马大柱搓着手,凑到正在藏粮的李家老太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借我一斤粟米,一斤米糠成不?我爹娘那边,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李家老太一听,像护崽的母鸡般猛地将米袋抱得更紧,三角眼一瞪,尖声道:“你想都别想!这是我们家娘几个的卖身粮!是拿自由换来的!要不是你个杀千刀的,之前把东家得罪得那么狠,我们至于才卖这么点粮食吗?你还想分?门都没有!”
“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清楚?”马大柱脸色沉了下来,耐着性子道,“之前你们家困难,我也没少贴补。现在我爹娘快不行了,你就不能帮衬一把?再给我几块石炭也行……”
“滚!你给我滚出去!”李家老太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指着门口骂道。
马大柱心头火起,又羞又怒:“你!你们之前也吃了我不少粮食!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大柱,”郑春梅冷眼旁观,此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带着警告,“我们现在,可是赵叔家的人了。你最好想清楚,在这里耍横,会是什么后果。赵叔的规矩,你刚才也听到了。”
“他赵老三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马家的家事不成?!”马大柱梗着脖子吼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他还真就能管。”郑春梅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再说了,你爹娘是你爹娘,又不是我爹娘,我有什么义务替你去养?我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顾呢!”
马大柱就算再蠢,此刻也彻底明白了。他指着郑春梅,气得浑身发抖:“郑春梅!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你他娘的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把我骗去赵家,好让你自己攀上高枝,是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