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没有在灞桥上等。

虞府后院莲湖也没有她的踪迹。

渭水——虞长卿即刻到和她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找，三月里没脱铠甲便往河里跳。

王家小姐将他拖上来时，他已经呛了个半死，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梵净寺。

梵净寺众僧告诉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一位女施主。

王家小姐第一次看到虞长卿失去了风度，他红着眼要梵净寺把金鳞交出来，他拔了剑要敲响梵净寺的钟声。

他做了画满长安城找人问，他写了诗扔到渭水里，他抽干自家后院莲湖的水，却无法让渭河断流。

外人当他得了魔怔，亲友以为他在战场得了失心疯。

从边关回了长安大半年，他没有像个人一样活过一天。

如果不是王家小姐如影随形跟着，他恐怕早已自沉渭河水底。

他便决定到梵净寺等，就像佛陀弟子阿难等那位少女，他等不了两个五百年，他可以等一生一世。

奈何他身系红尘，虞府上下上百条人命寄托在他身上，边关重镇上万军民要他护着周全。

梵净寺高僧问他世上安得两全法，成全他等一不归人，谁来成全上万的无辜性命？

家中父母亦非不明事理，虞老将军半生戎马，却能告诉他男子汉为一人钟情痴绝也算大丈夫，虞老夫人也说帮他推掉所有婚事，往后每日陪他去梵净寺祈福。

虞长卿问王家小姐，是不是她给虞老将军和虞老夫人出的主意？

王家小姐讷讷半天答不上话来。

她也想念金鳞啊，她也在找金鳞，她也想知道金鳞去了哪。

但她不能像虞长卿这般颓靡沉沦，她要保持清醒，她答应过金鳞要保证虞长卿完好无损。

她有什么办法阻止虞长卿折磨自己？

她给梵净寺高僧和虞长卿父母出了主意，但她绝对没有透露金鳞的秘密，她只说虞长卿为一女子钟情。

虞长卿竟然笑了笑，主动上来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如泣如诉的谢谢。

这个谢谢如果要加一个期限，那得是好多年，虞长卿应该说“谢谢你，这些年”。

但他没有说，他一个大男人在王家小姐肩上哭得稀里哗啦，王家小姐摸摸他的头，安慰说大傻子，我会陪你一起等的嘛。

“结为夫妻”就成了“顺理成章”的掩饰。

那是无可奈何，是为了成全两家长辈难处。

王家小姐和虞长卿说反正你娶了谁都祸害人家姑娘，不如跟我过，金鳞回来马上把你还给她，这样我也乐得清闲，家里老是催，你说我能嫁那帮吃得还我没多的饭桶么？

虞长卿一笑，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王家小姐不跟他啰嗦，从此结为异性夫妻……哦不，异性兄妹，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一起等金鳞回来的时光。

也没有放弃去找，梵净寺的门槛她们是踏烂的了，恨不得搬进去住——虞长卿真的搬进去住，就差剃度出家，每天早晨抢着敲梵净寺那口大钟，原本钟声一天只敲七七四十九下，硬是被他增加了九九八十一响，王家小姐答应方丈主持捐了全部菩萨三年香火钱这件事才算摆平。

除了敲钟，他每天坐在那座石桥的护栏上看渭水河面，看得出神。

夕阳消融，春夏秋冬。

王家小姐也陪着看。

这一看就成了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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