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京城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突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队身着殿前司特有黑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缇骑，如同暗夜中涌出的潮水，无声而迅疾地包围了户部孙郎中位于城西的府邸。

领头的小旗官面容冷硬，抬手一挥，两名缇骑上前，用刀鞘重重敲击着紧闭的朱漆大门，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传得老远：“开门！殿前司办案！”

门房睡眼惺忪地拉开一条门缝，还没来得及呵斥，就被门外肃杀的气氛和那明晃晃的殿前司腰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孙府内外便乱成了一团。女眷的哭泣声，下人的惊慌奔走声，以及缇骑们冷硬的呵斥和搜查声混杂在一起。孙郎中本人连官袍都未能穿戴整齐，就被两名缇骑一左一右“请”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还想强作镇定地说些什么，领头的缇骑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令：“带走！”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如同疾风骤雨，等到左邻右舍和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被惊动时，孙府已经被贴上了封条，主要人犯都已押走，只剩下一些缇骑还在里面进行细致的搜查和清点。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听说了吗？孙郎中完了！”

“我的天！殿前司亲自拿的人？这么快？”

“可不是嘛！一点风声都没露，直接抄家拿人！听说裴大人亲自督办的此案，证据确凿得很！”

“这孙郎中也是胆子肥，贪墨漕粮的银子……”

“啧啧，这回怕是神仙也难救喽！”

衙门里，那些平日里与孙郎中有过来往、甚至得过些好处的官员，个个噤若寒蝉，互相使着眼色，心里都在暗暗打鼓，生怕这把火下一刻就烧到自己头上。

而此刻，刚刚踏进户部衙门的陆明远，正好听到了同僚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孙郎中昨夜还在宴请工部的人，谁能想到今早天没亮就……”

“殿前司这次动作也太快了，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怕是早就盯上了，就等着收网呢！”

陆明远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的公文卷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都浑然未觉。

孙郎中……完了？

这么快？！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瞬间冰凉。孙郎中是他最大的靠山，也是他许多灰色收入的保护伞和渠道！孙郎中一倒，他陆明远……

他不敢再想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同僚们投来的那些或同情、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勉强弯腰捡起地上的卷宗，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镇定，走向自己的值房，可那平日里走了无数遍的短短一段路，此刻却觉得无比漫长和艰难。

一整天，陆明远都如同坐在针毡上。衙门里气氛压抑，没人敢大声说话，更没人敢主动靠近他这个孙郎中的“得力干将”。他试图处理公务，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同僚们的议论和孙府被抄的可怕场景。

殿前司……裴烬……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动作这么快？难道……难道他们掌握了什么特别的证据？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孙郎中会不会把他供出来？那些通过柳子安货栈走的账……那些他送给孙郎中的“心意”……

冷汗，一层层地从他后背冒了出来，浸湿了内衫。

下衙回到陆府，陆明远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甚至连惯常维持的温和表象都几乎破裂。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来踱去，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对策。

必须尽快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柳子安那边必须稳住！还有……还有沈清辞，她知不知道什么？她最近……

一想到沈清辞，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和莫名的恐慌就更盛了。

而主院里，沈清辞正悠闲地修剪着一盆新送来的兰花。春桃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兴奋，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小姐！成了！外面都传遍了！孙郎中今天一早被殿前司的人抄家带走了！姑爷回来的时候，脸白得跟鬼一样！”

沈清辞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哦？是么？”她语气淡淡，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动作倒是快。”

她放下银剪，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

裴烬……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提供的那些线索，就像一把钥匙，而他，则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打开了锁，将藏在里面的魑魅魍魉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不仅仅是铲除了孙郎中，更是对陆明远一次沉重的打击和警告。断其臂膀，毁其靠山，乱其心神。

接下来，就该轮到他自己了。

沈清辞抬起眼，望向书房的方向，目光冰冷而沉静。

陆明远，这才只是开始。失去了孙郎中这把保护伞，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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