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周引置惊出一身冷汗，“有人故意设下圈套，目的是为了引诱您来到这里，而且逼迫您实施系统自检？”

“如您所说，这的确也是一种可能性。”陆柏华平静地道。

“其实有一点您猜测得不错，那就是针对我的这场袭击，的确很蹊跷。您认为是我的自导自演，因为结果太令人质疑。正如军方提供的战报，尽管无人机被劫持后对车队发动了袭击，但三十六架携带高效爆炸部件的无人机最终仅仅炸毁了三辆越野车，造成了不到十人的轻伤，这显然极不合理！这点我相信您也意识到了，如果全部无人机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击中所有车辆，就算车辆拥有再高的保护等级，也不可能这样不痛不痒！”

周引置沉默了，陆柏华的分析与他的猜测完全一样，如果说这背后没有阴谋，凭谁也不会相信。

“接下来，您可以再向下分析，这么蹩脚的袭击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陆柏华继续道。

“当然是让您下定决心，第一时间开启系统自检。这一点，我刚才已经说过……”

“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您显然忽略了另外两个重要细节！”陆柏华打断周引置的话，“第一，军方的反应；第二，基地安保等级的提升！对此，我相信您要比我更加清楚，首先军方会提高基地周边的戒备状态，他们会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基地外围。如果我说的没错，现在军方应该正在外围构筑工事，随时准备应对新的一轮外来攻击。至于基地的安保等级，这在预案中早有安排，现在基地已经封锁，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既没有人可以进入，也没有人可以离开，包括您与我在内！”

“是的，是的……”周引置反应过来，接过话来忙不迭地道“‘玉衡’基地的安全防护级别，在整个东半球中绝对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就算爆发核战，这里也保证您绝对安全。”

陆柏华轻笑道：“这一点我当然相信，对您这里的安全等级我有信心。现在让我们来分析另一种可能性：如果这一切不是我的自导自演，而是有人不远千里刻意将我引诱到这里，那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呢？”

“愿闻高见。”周引置欠身说道，此时他已不见了方才的那份笃定。

“高见谈不上，”陆柏华用手指轻敲着皮质沙发的扶手，淡然道：“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我会有极高的概率去执行系统自检，这几乎成为唯一的选项，因为这是消除系统报警最为优先的选择。”

周引置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当然，我们还可以按照流程，提请召开项目决策团会议，派出专家组解决。”陆柏华料到他心中所想，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就目前的危机级别而言，还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况且如果组建专家组，势必将由东西方共同参与，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绝非上策。所以，虽然理论上我们有多种选择，但对我而言，启动自检却是不二之选。”

“是啊，正式立项对我们来说危险度更高，”周引置附和道：“我们不能让西方在这件事情上占得先机。”

“所以我们根本没有选择，而针对我的袭击无疑也从侧面起到了推手的作用。”陆柏华继续道，“至于在系统自检时——如您刚才所说——会有一个时长二十秒的手动接管时间。这二十秒钟至关重要，因为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让系统暴露在没有防火墙保护的危险中。”

“而且‘玉衡’司职项目全球网络的调谐与激发，这二十秒钟足以向其他六座基地发出具有诱导性的关键指令。”周引置接过话来，声音中已是一片颤抖。

“所以，问题来了，”陆柏华再度站起身来，问向周引置，“在进行系统自检的过程中，有谁会在现场呢？”

“只有我和您啊！”周引置听罢，万般惊悚地急向后退出两步，“您是在怀疑我吗？这不可能！陆老师，您知道这绝无可能的……不对，这难道就是您的动机？”

陆柏华轻声笑道：“看来您还是没有想明白，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动机’。刚才我说过，如果幕后推手是我，我是不需要搞得这么拙劣与繁复的。”

“没有道理啊！不是我，如果也不是您，那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会进入核心控制层进行系统自检啊！”周引置发出几近绝望的呼叫。

“谁说自检现场只有您和我呢？”陆柏华转过身来，向着屋角内始终犹如石雕一般正襟危坐的小陈道：“对吗？小陈同志！”

小陈仿佛老僧入定神游天外一般，双手平置于大腿之上，双目微闭，仿佛世间万物皆与自己无关。

周引置瞬间茫然了，诧异道：“他？他不是您的护卫吗？”

陆柏华依旧看向小陈，眼光中透出无比复杂却又释然的神情，“是的，准确地说，应该叫贴身护卫，每时每刻寸步不离。”他徐徐道，“我想这才是上演那出袭击的真正用意，安全等级的提升，让他拥有最高权限，无论我到哪里，他都可以以保护我为理由出现在我身边。”

周引置下意识地朝小陈所在的方向迈出一大步，厉声断喝道：“你到底是谁？”说罢，他急急伸手按向办公桌上的通信器。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小陈犹如鬼魅一般霍地站起身来，手中瞬间多了一支手枪。

他仿佛根本未曾细看，抬手便向周引置射出一发子弹。

周引置的身形在枪响的一瞬间凝固了，子弹不偏不倚地从他的眉心穿过，在他前额那深重的川字皱纹之中绽放出了一朵泛红的小花。衬托着它的，是周引置那张惊恐万状却已了无生机的苍老的脸。

周引置应声倒地，双目圆睁，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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