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钢铁城在熟悉的轰鸣声中苏醒。闪索用过简单的早膳后,再次来到那座朴实的城主府,与孙元化进行更深入的技术探讨。
孙元化对闪索这位“城主”兼“技术知己”的到来极为兴奋。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最核心的工匠头目,然后带着闪索直接前往工业区的核心——高炉炼铁现场。
近距离观看高炉运作,其景象远比远观更为震撼。数丈高的砖石炉体热气逼人,鼓风机发出沉闷的呼啸,将空气强行送入炉膛。工人们穿着厚实的防护衣物,汗流浃背,却动作娴熟。
当炉底的出铁口被打开时,一道炽热耀眼、白亮中透着金红的铁水洪流,如同岩浆般汹涌而出,顺着耐火黏土制作的流槽奔腾而下,注入巨大的铁水包中。
空气中充满了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硫磺、金属氧化物气味。闪索的妻子们并未跟来,此地环境对她们而言过于严酷。
“城主请看,”孙元化指着那奔流的铁水,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需要提高音量,“这流出的乃是生铁,质地脆硬。若要得钢,需在此过程中或后续加以处理。”
他示意闪索看向流槽旁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他们紧盯着铁水的颜色和流动状态,根据经验,在铁水流入特定模具前,用特制的长柄铁勺,将预先计算好分量的碳粉、锰矿粉或其他金属粉末(如少量的铬、镍矿石粉——这些是探险队在本土或交易中偶然发现的),均匀而迅速地撒入铁水流中,并快速搅拌。
“这是工匠们摸索出的‘灌钢’与‘合金’之法。”孙元化解释道,“加入碳粉并控制冷却速度,可得不同含碳量的碳钢,或硬或韧。加入这些稀有矿粉,有时能得到特性奇特的‘异钢’,比如更耐锈蚀,或者硬度更高。我们正在尝试系统记录各种配比的效果。”
闪索看得连连点头。这就是早期钢铁工业的智慧结晶,虽然原始,却是在没有现代化学分析手段下的伟大实践。看着那奔腾的铁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越发清晰。
“孙先生,”闪索目光炯炯地看向孙元化,“这铁水既能铸造成锭,再锻打成兵器,那么……能否直接用它来铸造大型器物?比如……火炮?”
“火炮?”孙元化眼睛一亮,他本就是大明顶尖的火器专家,对火炮铸造有着极深的造诣和执念。以前受限于材料(优质青铜昂贵且稀缺,生铁铸炮易炸膛)和工艺,很多想法难以实现。如今有了相对稳定且可调控的钢铁来源,这个念头同样在他心中盘旋已久。
“城主与我所见略同!”孙元化激动道,“以往铸炮,多用青铜,取其坚韧不易炸,但耗费铜料甚巨,且铸造复杂。
若能用钢铁直接铸炮,以钢铁之坚,若能解决气孔、砂眼、内应力不均等问题,其威力、射程、寿命,恐怕都远超铜炮!而且造价必然大降!”
两人都是行动派,当下也顾不上炉前炎热,孙元化立刻召集那几位最富经验的老铸匠和负责火炮试制的工匠头目,就在高炉旁一处相对安静的工棚里,铺开图纸,开始热烈讨论。
孙元化凭借其深厚的理论知识和对欧式、明式火炮的熟悉,勾勒出理想的钢铁火炮结构:更厚的炮壁以承受更高的膛压,更合理的炮身曲线以分散应力,改进的炮耳和尾钮设计……老工匠们则从实际操作角度提出建议:泥模的配方如何更耐高温铁水冲刷,浇铸口和排气孔如何设置以减少气泡,铸件如何缓慢冷却以释放内应力防止开裂……
闪索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来自后世的模糊概念,如“水冷铸模”、“退火处理”等,虽不具体,却往往能启发思路。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孙元化的才能,此人不仅理论扎实,而且极为务实,能迅速将理论与工匠经验结合,提出可行的改进方案。
讨论持续了大半个上午,一个初步的、铸造十二磅陆战加农炮的方案被确定下来。孙元化亲自督阵,老工匠们立刻动手。精选黏土、砂子、毛发(增加韧性)等材料,反复捶打揉制炮身泥模。
泥模在特制的窑中缓慢烘干。同时,高炉那边开始准备一炉成分经过特别调整、更适合铸造的优质铁水。
下午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巨大的泥模被小心安置在铸造坑中,周围用型砂填实。通红的铁水包被行车吊运至浇铸口上方。
“浇铸!”孙元化一声令下。
炽热的铁水如同金色的瀑布,顺着浇铸槽平稳地注入泥模。空气中热浪滚滚,铁水与泥模接触处发出滋滋声响,腾起阵阵白烟。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这决定性的时刻。
浇铸完成,工匠们立刻用准备好的保温材料覆盖铸件,让其极其缓慢地冷却。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
第二天上午,冷却完全的铸件被小心地从型砂中取出,敲掉外层的泥模壳,露出黑黝黝的、还带着高温余韵的炮身粗坯。接着是繁复的清理工序:凿除多余的浇冒口,用锉刀、砂轮初步打磨表面,钻通引火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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