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子要紧啊！”

“是啊师妹，师父最后也是原谅你了，弥留之际还能看到你回来，她是笑着走得。”岑琳拉着芝心的手，好像英慧在最后，倒也想通了。冰释前嫌，和爱徒一笑泯恩仇。

她们师姐妹三人跪在英慧师太的棺椁前，眼泪都流了满脸，手却紧紧握在一起。好似又回到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的岁月里。芝心离开了太久，这团聚，让人悲伤之余却又充满温馨。

“夫人，相爷让您去休息会。您三更天便起来了，这都快晌午了，您身子……”

“不要，我和师姐们一起守灵。我这到底也是绯灵门掌门英慧宗师座下的弟子。你说的，好似我是假徒弟似的。”芝心不太高兴，纵然小产后身子孱弱，却绝对不能在师父的灵堂里摆出相爷夫人的高姿态。

她是从这里出去的，永远都是绯灵门的人。

那人拱手走了，浮玉听了倒是提了提眉毛。相爷？相爷说的是卓裴？她虽然对人世间的这些官场品阶不甚了解，可一听就知晓这官位不低啊！

她突然挑眉一笑，很有兴趣去见见这位卓相爷。

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就这么跟在那仆从身后到了偏院。绯灵门全员女弟子，这偏院便是用来安置贵客的。比如此刻的卓裴，他能如此屈尊降贵陪着妻子来尽孝，着实是伉俪情深了。

好久没看到卓裴了，浮玉就趴在对面的小矮墙上看着这人的身形轮廓。

岁月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年卓裴可是咄咄逼人地很，浮玉看到他，恨不得狠狠揍他个半死。

当年，她热血沸腾，暴戾狂肆。然现在看到卓大人华发一半转白，浮玉这妖怪倒也生气不起来。想当年真是好，卓裴叽叽歪歪整一个恶少，而小胖温润如玉地韬光养晦。

他们都还年少。曾经，她浮玉也很是年少轻狂。

“嗯咳！”卓裴本在喝汤，突然抬眼看了过来。视线很是尖锐，目光如有实质。让趴在对面墙头的浮玉猛地缩了下身子。看他这一身富贵，都忘了这人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仙门弟子！

若不是有小胖，他也就只比如今的虔来门掌门差了一点点！谁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可这卓裴察觉到了？

当年她浮玉也有点小看卓裴啊！

“怎么了相爷？”那仆人看起来一身粗布麻衣很简朴。不过看他此刻警觉护驾的样子，该也是那种身手很好的。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朝廷鹰犬，专门随侍保护这卓裴的？

这么些年，卓裴说是带着芝心私奔了，还以为闲云野鹤自在逍遥，没想如今是摇身一变，是大官啊！

等等！浮玉捏了捏眉头，好似有些灵感：这相爷是不是也回长安的？那是不是什么锦衣卫都统和他还经常见面？

浮玉其实正为难，该如何接近聂溯远才好？她是妖怪，难道还真的潜入进去，半夜挂在聂溯远的天花板上，和他招招手算是色诱？

还是算了，浮玉立刻打消了这样的激进念头，她怕那个官老爷立刻就有去投胎。她娘亲说过，这男女之事，时机很是重要。不能省去前面的你侬我侬直接跃进到太直白的地步。

毕竟这情情爱爱，反而是那暧昧如斯的部分最为让人陶醉，也最是铭心刻骨。浮玉当时听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她做了母亲两百年的女儿，却头一次知道，她的娘亲会说这样的话！

她检讨了一下子，是她不懂！简单粗暴的做法得改改。

卓裴放下了汤羹，却发现好像异样的气息一闪而逝。或许，是这绯灵门中有幽冥玄柱在，难免有要去漏了出来？又或许，他久未修习道法，便是生疏了，草木皆兵？

“相爷，东厂那阉贼这两日没有动作，可那聂都统……”

聂都统？浮玉顿时感兴趣了，瞪大了眼睛侧耳倾听。

“那个聂溯远可又有什么动静？”卓裴好久没有远游，离开京城也是浑身舒坦。可一听到这些让他讨厌的名字，便一身官威又出来了。

旋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殚精竭虑。想到了朝廷里那些乌漆墨黑的事情，不免皱了皱眉头。

可他到底是卓家的人，纵然想带着心爱之人浪迹天涯，可最后，根还在那里。没办法看着卓家就这样被政敌构陷家破人亡，所以他回来了。幸好，芝心很是体谅他。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半白的头发，还要置身这尔虞我诈的暗流汹涌间。

“近日，那无根的阉人东厂大太监有意拉拢锦衣卫，若是他们同流合污，到时候咱们处境更加艰难。”

属下回禀着，面色沉重。

这朝堂上牵一发动全身，卓裴挑起的家业，满门荣辱兴衰都系在他的一个决定，一句话上，浮玉就看他思忖了许久，问道：

“锦衣卫都统聂溯远的所有喜好，本相都要知道。”

“是！”下属拱手领命。这般看来，那小子还挺重要！卓裴都要奉承拍马于他。

浮玉冷哼了一声，她心里有些较劲的意味。不服气啊，在天庭高高在上也就算了，下了凡还一呼百应。她本还想看看那老神仙出丑呢！

心中有些遗憾，遗憾间就仰卧靠在了小矮墙上。天色正好，不冷不热。她看着虚茫的天，云彩间好像有那个老神仙的脸。

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这次再去见他，又不知道是何尊容……

太久没照过天光，浮玉就这么发了懒。结果是她长大了？也就舒适地扭了两下，噗通一声，这墙面有几声脆响！

诶？

她有那么重吗？……

轰隆隆的震动，跪在灵堂里的许多弟子都不由惊了一头。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讯赶来，只见偏苑那厢是尘土飞扬，这小矮墙怎么塌了？！

面面相觑，岑琳和青鸾都不知道绯灵门破旧到了如此地步。

只有那芝心，她的面色凝滞了一下。五感本就比别人通达，自从瘫了数年后，她的嗅觉就更是敏锐。

好生熟悉的妖气！

她直直盯着浮玉这边，搞得浮玉自己的隐身术是不是失效了？

可显然，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就只有芝心，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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