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眼下的情形,对于长缨而言,是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她现在想得最多的,便是待会入宫后,如何直面屈芊,如何将顾北的想法传达给董里和罗恕。
可是天下之事,岂是她能考虑周全的。天下之人,岂是她能防备得了的。
倪雄的手下们还是对长缨贸然出手了。
好在他们本就是狂妄自大之人,想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是万万不能与他们这帮平日里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抗衡。所以他们出手的时候,大有轻描淡写,一击即中的意图——挟持住她也就罢了。
几个眸子略一对视,便伸出钢钳般的大手,朝长缨的左右手臂捉来。
这帮人心里虽漫不经心,但动起手来,却是势大力沉,不打丝毫的折扣。
按照常理,下一秒钟,长缨会如一只鸡雏般被他们钳在手掌之中,而后双手奉给千岁爷倪雄,好在这朝野大战之际,讨个好点的彩头。
与此同时,长缨和倪雄一前一后,正好走到了楼梯口。就在几双大手即将接触到长缨衣衫的瞬间,长缨似是无意,蹲下身子,伸手扯了扯自己不够平整的裙摆。
倪雄自然是知道自己手下之人的行事风格的,他抬脚往楼梯下走,隐约听得身后几股风声,便知道他们按耐不住,皆想捉住长缨向自己邀功。
他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心想:也好,省的老夫亲自动手......
正想到此,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倪雄想要回头察看,可惜已经迟了。
几条大汉魁梧的身躯没有挨着长缨,收不住势,借着惯性扑向了倪雄。大汉们也惊慌之余,皆在纳闷:我的膝盖为啥突然不听使唤了?
这自然是长缨使的小把戏。就在她蹲下身子的同时,一只手曲指在他们的膝盖骨上轻轻一弹,此动作快如闪电,出人意料,这些人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凌空飞向了自己的主子倪雄。
仅够俩人并行的楼梯,让身材魁梧的倪雄一人占了大半,他的手下收不住势,一股脑儿向他涌来的时候,倪雄暗叫不妙,伸出右手一扶栏杆,人腾空而起,侥幸躲过一劫,可是腿部还是被这帮手下撞到了。
半空中的倪雄,以一个极为狼狈的模样甩了一把身形,勉强跳到楼下站稳,定睛一瞧,只见长缨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这干手下像肉丸子一般“咕噜噜”滚下楼下,倒在自己面前。
倪雄这怒火顿时按耐不住了,他大喝一声:“放肆!”正欲对长缨出手,谁知长缨人影一闪,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你要是敢放肆,我今日会叫你颜面扫地!”长缨在倪雄耳边低声说道,“乖乖跟我入宫,你做你的千岁爷,我做我的国公夫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倪雄心中暗暗叫苦,因为长缨手中一支小巧玲珑的竹笛,已然抵住了自己的后胸,只要她手上微微一动,自己便会横尸当场,而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关刀局,也会被她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
倪雄脸色泛白,随即隐去,沉声问道:“老夫怎从没听说过姑娘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你也不看我的夫君是谁......”长缨反手收起手中的竹笛,轻轻拍了拍倪雄后背,笑着说道,“近朱者赤!”
这一拍,倪雄顿时觉得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犹如火烧,身子踉跄了一下。
“你!”倪雄的脸终于绷不住了,他失声道,“老夫与你无冤无仇,姑娘你......”
“嘿嘿!”长缨耸耸肩,“我只是让大人吃个定心丸,叫你手下都乖乖的,万万不敢轻举妄动,哪里来的就回那里去,围住皇宫,百姓们闹心,皇上更不得心安。”
偷鸡不成蚀把米,倪雄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方才缓了口气,朝面前这帮手下说道:“传令下去,撤掉所有的围防,没有老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宫半步。”
倪雄手下不解,却见他脸色冷得吓人,皆不敢多问,叩首行礼,退了出去。长缨大大方方地一挽倪雄的手臂,拉着他就往门外走。
“天色已近黄昏,咱何不等到明日一早再入宫?”倪雄踯躅不前。
长缨莞尔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咱入宫耽搁不了多久。我带‘水神’走,你整顿朝纲,安抚皇上,恢复朝中秩序便可。”
倪雄迟疑着说道:“如今宫里危机四伏,你我二人恐怕难以应付!”
长缨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反问道:“当年涅盘山上,段棠布下层层陷阱,多少人因此含恨九泉......你还不是跟着敬投林去了?”
“唉......”倪雄叹道,“也罢......老夫这把年纪却贪生怕死,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惭愧惭愧!走,纵使天塌下来,老夫也能顶得住!”
说着,二人再不耽误,径直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夫扬鞭策马,一路小跑到了戒备森严的皇城楼下。
倪雄缓缓走下马车,朝城楼上的禁军喝道:“董将军何在?老夫倪雄,快快开门,我有要事禀报皇上!”
楼上众人一听倪雄到了,探头一看,只有一架马车,连忙跑到城楼里禀报。原来城楼里已经是屈芊的弟子在做主了。
“没有‘水神’大人的明示,任何人不得入宫!”
说话之人是屈芊的得意弟子之一,此人脸型狭长黝黑,嘴唇厚实,一瞧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一位禁军眉头一皱,微怒道:“你可知倪千岁乃是三朝老臣,又与皇上血脉相连,你怎敢怠慢?”
“我只是奉师父之命在此守卫皇城,至于来者何人,与我关系不大!”
这位禁军一听,上前一步,手按住腰刀,沉声喝道:“你守卫皇城,那还要我等何用?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给老子滚!”
“哟!”屈芊弟子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直起身,瞪着这位禁军。
“滚!”这些血气方刚的兵士一见有人出头,登时有了底气,围住屈芊弟子怒吼。
屈芊弟子正欲出手,他身边的同伙赶紧咳嗽了一声,打圆场说道:“兄弟们何必如此,我这就去禀报‘水神’大人!”
于此同时,禁军中一些人已经转身,一路小跑去通知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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