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励勤坐在书房里，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出来过。不喝水，不走动，那扇门仿佛被锁死了一般。

邮件里那些资料，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卫振宁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出于好奇和自我保护，汤励勤毕竟还是对他真正的身份有了一些兴趣。要了解当事人的背景，对于一个律师来说，不是太难。

原本，汤励勤只是想要简单了解一下卫振宁到底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没打算彻查。卫振宁口中的“老爷子”自然是家里那个掌管着财政大权的长辈，一般来说，在这种家族企业，想为自家的下一代争取股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顶多就是当事人不想让律师知道自家到底是什么企业，尤其是上市公司。但是既然找到律师想要争取权益，家族的关系图总是愿意清清楚楚写出来的，甚至怀疑还有非婚生子的，也要标注出来。毕竟，这些人物关系，很可能就影响到几百上千万的资产。

怪就怪在，至今汤励勤都还没搞清楚，老爷子究竟是卫振宁的父亲，还是岳父。这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至少汤励勤没什么印象，全国数得上的超级富豪家族，有谁是姓卫或者女婿姓卫的。

也不知道卫振宁究竟小心翼翼在防些什么，即便他是什么世界500强家的继承人，对一个律师来说，基本的职业道德，总是值得信任的吧。

除非……卫振宁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真正地想要处理自己家里的那些资产分配。

委托朋友查的消息，不到三天就回来了，就在邮箱的附件里。不过是个300K大小的文件，简单得很，甚至都没有什么照片，仅仅是一些文字，就足以让汤励勤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振宁，56岁，某大学教授。

戴嘉慧，53岁，卫振宁的妻子，已退休。退休之前是一家小小贸易公司的财务经理。当然，这家贸易公司是一个大集团全资投的——戴氏集团。

戴嘉慧和卫振宁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卫渺渺，29岁，戴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的总经理。二女儿卫然然，还在国外读大学。

戴嘉慧，她是戴氏集团董事长的二女儿。

戴氏集团董事长，是汤励勤认识的那位，戴国荣。而他们家最令他熟悉的一个人，则是戴家唯一的孙子——戴威。

汤励勤几乎能猜得出来，卫振宁到底为什么要接近自己了。

杨筱歆在健身房练了一个半小时，洗完澡回到家。她记得自己出门之前，汤励勤就进了书房。换了拖鞋，把健身包里的脏衣服拿出来放到洗衣筐里，杨筱歆给自己冲了一杯麦片，才发现书房的门依然关着。汤励勤的拖鞋没在门口，所以……他这是一直呆在书房吗？

眼看着这位先生应该是完全没想到要准备晚餐，杨筱歆翻看了冰箱，只有番茄、生菜和鸡蛋，牛排吃完了，今天这个周末，大概是要过成清苦的减肥日。

她有些不甘心，想着冰箱里的菜可以用来做一个沙拉，晚上当宵夜吃。晚餐不如就叫外卖或者干脆出去吃一些。于是，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汤律师，我可以进来吗？”

汤励勤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阿歆，你进来。”

推开门，只看见汤励勤并没有坐在电脑桌前，而是整个人窝进旁边的沙发里。他手上没有书，也没有拿着什么资料。看起来，此时的他只不过是想要安静地思考一些什么。

杨筱歆是了解他的，只有遇上想不通的问题时，他没有心情开玩笑，会认真地喊她“阿歆”。

“我是想问你一声，出去吃饭还是叫外卖。我们没晚饭吃。”

汤励勤站了起来，说：“那就出去吧，正好走走。”

“不开车了吧？就附近找个地方。我们散散步也好。”

离家里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是一个商圈。杨筱歆晚上想要吃点稍微清淡一些的，而且看汤励勤，也像是比较喜欢安静悠闲的环境，于是边走着，她问道：“5楼那家私房菜好不好，今天我想吃那个蒸汽鱼和他们的鸡丝面。”

杨筱歆走在路上的时候，挽着汤励勤的胳膊。他伸手拍了拍勾着自己的那只小手，温柔又无力地说了一句：“老婆啊，我遇到了一个难题。”

原来是他。杨筱歆对于戴威的印象，一开始只觉得是个纨绔，渐渐地觉出他身上带点孩子气，到后来汤励勤视他为兄弟，自己便也带着点大嫂的母性看他。只是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复杂家族之中的一员。

汤励勤心中的两难，杨筱歆大约能明白。

这家店上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便陆陆续续摆盘。杨筱歆不饿，但还是津津有味地吃着，毕竟做完运动，身体的消耗挺大的，而且她不愿让汤励勤在她身上也看见一股难以名状的疲惫感。

“你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戴威？”蒸熟的鱼肉雪白，有一种鲜甜的味道，杨筱歆顾不得烫，满足地塞了一大块，“如果帮你的客户争取权利，相当于分薄了他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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