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副新的画卷拆封，摊开，令其完整呈现在眼前。长长的画纸刚好能完整铺在这桌上，画上的人像也见了光亮，极力展示着自己的婀娜。

苏离看清后又偏头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是要赏美人像？

“这是相府的嫡女，年十九，有清和才女之称。”皇帝靠在椅上，懒懒地给苏离解释介绍着图上的人。

丞相之女，怪不得。

苏离上前仔细看了看，画上人正抚着箜篌，一派清冷不俗之态，衣饰虽然简洁却极为讲究，能看出是当下最时兴的波纹轻衫，淡淡的蓝色令人仿佛置身海岸。这画师太概也是爱极了这气质，运笔配色十分合理，将女子柔情展露无疑，只是有些忽略了五官样貌的细致雕琢。不过能有此番风姿，犹抱琵琶半遮面亦给人是美貌无极之感。

“怎样？”皇帝问起身旁人道。

“啊……”苏离惊了一惊，又保持微笑着答道：“甚好。只是，尚且不知陛下是要……？”

皇帝轻笑一声，坦言道：“给凌王选王妃。”

“噢……是这样啊。”苏离笑了笑，不再多话。

皇帝又拿来一卷摊开在一旁，看着苏离道：“选一个。若是不好，那还有许多。”

苏离惊慌地看了皇帝一眼道：“我选？”

“对。”皇帝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苏离大概会觉得是这皇帝老糊涂了。“陛下，您这可真是折煞……”苏离站起身来，离远了两步。

皇帝亦起身劝说道：“无妨，他本是让朕定夺，可朕总觉得你们女子间相看肯定是会准一些的。刚好新送来了画卷，就预备让你看看，好定夺一番。”他像是真的觉得并无不妥，言语举止也和蔼自然了许多。

苏离往桌上看了两眼，想不到这些竟然是……可自己又如何能够替凌王定夺？选好了不说，若选不好罪责可就大了。常理所言，再怎样，也不会任由一个无关的人替其选王妃。除非……

苏离心头一震，竟豁然开朗。皇帝当然不会这么任由别人替凌王选择，他心中肯定是有定夺，然而现在责令自己选人，无非是想告知他什么都明白清楚。原来自己曾经以为足够隐蔽的事情，其实根本逃不脱宫里的眼睛。

可在自己来之前白落衡交代过，不要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此事虽然看起来是吉祥事宜，可内里还是牵扯着的，尤其关系着凌王。说来好听，选妃重贤良淑德，其实只是重家世背景罢了。

然而反观方才皇帝的表现，他先是将相府的女儿搬了出来，一般来说，一开始的的抉择是不可能成功的。

虽然相府地位尊崇，很是荣耀，可也正是由于过于荣耀，现如今凌王并非太子，又怎么可能娶丞相之女？皇帝不会不清楚。

不发表意见，那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好了。他拿出来的第二幅也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不然让自己选什么？至于其他的，他都懒得翻开自己自然也不必再看了。

苏离往前走了走，又一次看清桌上的画像。从衣着上看两人是有差距，也却并非实际上的，样貌皆为中上等水平，仪态更是不必担忧。

“陛下可先行指一人，再由苏离相看即可。”苏离中规中矩道。

皇帝却反问起来道：“方才不是说了么，让你选。”

既然他自己也说了方才，苏离这下便也有了话头。“确实如此。陛下方才也说了，女子间相看会准一些。只是话虽如此，相看时能看见的也只是表象。苏离不能保证其表里如一，所以才不敢妄下断论。”

皇帝抬眼看向她，他微微一笑，沉声道：“你在敷衍朕。”

“不敢。”苏离立即否认着。

“既然如此，同朕做个交易如何？”皇帝意味深长，似乎正酝酿着他口中所言的那“交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苏离如今果真是十分为难。试问在这片国土上谁敢与这位一国之主做交易？

苏离回头看了看门，那朱红色的大门从进来就关着，使得这空间看起来有些密闭。苏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皇帝给自己的感觉是一时和蔼可亲一时又威严无比，自己故意避开问题被其看穿，如今抛出一个交易，烫手山芋是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您有何事，请告知即可。”苏离无奈道。

“过来坐着。”皇帝又一次向其招了招手，与此前不同的是，这次眼里溢着悦色。“你选王妃出来，我给你拟一则诏令，可解白府之急。”皇帝十分笃定地与其“洽谈”着。

苏离这下倒更是不解了。照这样看来，这不能说是交易，是恩赐才对。然而皇帝以此作为条件，难道他以为自己与凌王有些什么？！苏离暗暗摇了摇头，否定着自己这危险的想法。

很明显皇帝虽然是在用着商量的语气，可试问谁又能拒绝得了？而且，似乎什么都瞒不了这位国主，前脚白府不过才放出消息，后脚这边连白府之急都探出来了，真是令人不得不叹服。

苏离默默往四处望了望，有些迟疑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皇帝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而且朕答应你，不会将今日之事过快公布，如何？”

“成交。”苏离往前走了两步，指定其中一副画像坚定地道：“这位。”

“相府旁边这位？”皇帝颇为意外，“我还未曾与你探讨她的背景。”

苏离摆摆手道：“不必探讨，就这位。我见其面相非常不错，而且看起来温柔淑仪，凌王殿下应该也不会拒绝。”

“嗯……”皇帝看着眼前的两幅画卷颇有欣慰之意。“只是，你不再看看其余的么？”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又扯开了一副画卷，与前头两幅并在了一起。

只见画中女子颇为眼熟，原本苏离打算直接拒绝皇帝的提议，可瞥了那画一眼后还是忍不住凑近看了看。

难怪眼熟，其中那位妙龄女子真是自己的嫡妹苏菁。或许是许久不见，亦或许是画师技艺精湛，图上的人看起来似乎更美貌些。

“不了。”苏离直截了当拒绝着，免得皇帝以为自己有意偏袒。

“罢了罢了，”皇帝不再试探纠结，他唤来内侍，又兑现了给予苏离的承诺，亲自拟了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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