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八年五月,南风已吹绿了京城的柳梢,却吹不散边关的阴霾。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穿过山川河流,稳稳落在御书房的案上——北境连月阴雨,气候潮湿难耐,加之戍边士兵常年枕戈待旦、风餐露宿,风湿旧疾复发者激增,更有不明瘟疫悄然蔓延,短短半月,已有三百余士兵病倒,边关医馆人手告急,药材也日渐短缺。
军报上的字迹被雨水浸染,有些模糊,却字字揪着人心。苏明玥刚从惠民医馆查诊回来,听闻消息,连衣襟上的药香都来不及拂去,便匆匆赶往皇宫。御书房内,萧玦与苏清鸢正对着舆图蹙眉商议,见她进来,苏清鸢连忙起身:“明玥,你来得正好,边关的情况……”
“我都听说了。”苏明玥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医馆人手不足,我这就收拾行装,即刻前往边关支援。”她行医多年,深知军中瘟疫蔓延的凶险,多耽搁一日,便可能多一批士兵倒下,边防的防线也会因此动摇。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玥姨,我也想去!”众人抬头,只见萧承月提着裙摆快步走进来,素色的衣裙上还沾着些许药圃的泥土——她方才正在后院跟着苏明玥辨认新到的草药。少女眼中闪着明亮的光,没有丝毫犹豫:“玥姨,我跟着你学了一年多医理,认药、熬汤、针灸都略懂一些,边关需要人手,我能帮上忙!”
苏清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承月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金枝玉叶,从未受过苦,边关风沙大、条件苦,还要直面瘟疫与伤病,她实在放心不下。“承月,边关凶险,不比京城,你……”
“母后,我不怕。”萧承月上前一步,拉住苏清鸢的手,语气恳切,“士兵们在边关守护家国,风餐露宿,九死一生,我不过是去尽一份绵薄之力,又有什么苦可怕的?玥姨常说,医者不分身份,只论使命,现在正是我践行这句话的时候。”
萧玦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有欣慰,又有牵挂。他知道,女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小公主,她有自己的信念与担当。“好,朕准你去。”萧玦沉声道,“但你要记住,凡事听从明玥的安排,不可逞强,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苏清鸢虽满心不舍,却也明白女儿的心意,只得点头应允,转身吩咐宫人:“快去为公主收拾行囊,多带些御寒的衣物和常用的药材,再备些伤药和解毒的丸药,路上用得上。”
次日天未亮,城门刚开,一支小小的医队便踏上了前往边关的路途。苏明玥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萧承月紧随其后,身后跟着四名经验丰富的郎中与十名携带药材、器械的随从。队伍刚出发不久,天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道路泥泞难行,马蹄踏在泥地里,溅起一片片泥水,打湿了众人的衣袍。
萧承月从未走过如此难走的路,起初还能强撑着,走了大半日,双腿便开始酸痛,腰间也隐隐作痛。但她看着前方苏明玥挺拔的背影,看着随从们艰难地搬运着沉重的药材,便咬紧牙关,没有说一句苦。她知道,边关的士兵还在等着他们,每耽搁一刻,就可能有一条生命逝去。
途中歇息时,苏明玥见她脸色苍白,便拉着她坐下:“是不是累坏了?若是实在撑不住,我们便放慢些脚步。”萧承月摇摇头,喝了一口热水,笑道:“玥姨,我没事,只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有些不习惯罢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士兵们还等着我们呢。”
一路风雨兼程,晓行夜宿,足足走了七日,才终于抵达边关。远远望去,灰色的城墙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城门口的士兵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眼神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看到他们的医队,士兵连忙上前通报,守将亲自出城迎接。
“苏大夫,公主殿下,你们可算来了!”守将脸上满是急切与欣慰,“医馆里已经挤满了病人,郎中们都快忙不过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众人往医馆走去。
刚走进医馆的大门,一股混杂着草药味、血腥味与腐烂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萧承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院内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了数十顶帐篷,每顶帐篷里都躺着患病或受伤的士兵,有的咳嗽不止,面色潮红;有的腿部、手臂缠着渗血的布条,痛苦地呻吟着;还有的浑身抽搐,牙关紧闭,显然是染上了瘟疫。
几位郎中正在忙碌着,有的为士兵诊脉开方,有的熬制药汤,有的清洗伤口,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疲惫,眼中却透着坚定。看到苏明玥一行人,他们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来:“苏大夫,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苏明玥没有片刻停歇,立刻道:“快,把药材卸下来,按种类分类摆放。承月,你跟着我来,先熟悉一下情况。”萧承月点点头,跟着苏明玥走进一间帐篷。帐篷里躺着五位士兵,都在发高烧,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苏明玥上前,逐一为他们诊脉,一边诊脉一边对萧承月说:“这些士兵都是染上了瘟疫,症状是高烧、咳嗽、乏力,脉象浮数,是外感湿热之邪所致。你去把我带来的金银花、连翘、薄荷、黄芩拿过来,再取些甘草和桔梗,我来开方,你带着随从们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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