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殇仔细阅读函件：“他们留了余地——要求的是‘考虑’，不是‘必须’。而且他们承认全球互操作性的价值。这意味着他们明白分割的代价，但在地缘政治压力下不得不提出这个方案。”

叶羽琋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我们能不能提出一个替代方案？一个既尊重数据主权，又保持全球连接的方案？”

团队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他们咨询了国际法专家、数据治理学者、技术架构师。讨论的核心问题是：在数字世界中，主权和连接能否共存？数据的物理位置和用户的虚拟连接能否分离？

经过三天几乎不眠不休的讨论，一个大胆的构想逐渐成形：“分布式主权架构”。

这个构想的核心是将“星尘”从一个中央化的全球平台，转变为一个由多个区域性节点组成的联邦式网络。每个区域节点（如欧盟节点、北美节点、亚洲节点等）完全遵守当地法律，独立管理该区域用户的数据。但平台的核心功能——创作工具、协作系统、社区连接——通过开放的协议实现跨节点互操作。

想象一个数字世界中的“联合国”：每个国家有自己的法律和治理，但公民可以跨越国界交流、合作、共同创造。

技术挑战巨大，但并非不可能。区块链和分布式账本技术可以用于验证跨节点交互的合规性；零知识证明可以实现在不共享原始数据情况下的协作；联邦学习可以让AI模型在不集中数据的情况下共同训练。

“这不仅仅是技术方案，”在向董事会汇报时，叶羽琋强调，“这是一种政治哲学在数字空间的体现：承认差异，寻求共识，在主权与连接之间寻找动态平衡。这比简单的分割或强制的统一都更复杂，但也更符合数字世界本质上的跨国界、跨文化特性。”

董事会经过激烈讨论，最终批准了这个方向。接下来的一周，“星尘”团队准备了详细的回应方案，并将其命名为“银河联邦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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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日，叶羽琋和顾殇再次飞往布鲁塞尔，这次是为了与欧盟数字权利委员会进行闭门磋商。会议地点设在欧盟总部附近的一个小型会议室，氛围正式而严肃。

委员会主席玛格丽特·杜邦女士开门见山：“我们赞赏‘星尘’的创新精神和社区价值，但欧盟必须保护公民的数据权利和数字主权。在当前环境下，全球一体化平台面临难以调和的法律冲突和政治风险。”

叶羽琋深吸一口气，开始了陈述：“我们理解欧盟的关切，也尊重数据主权的原则。但我们相信，在数字时代，主权与连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我们今天带来的‘银河联邦计划’，是一种在尊重主权的前提下保持全球连接的尝试。”

她详细解释了方案：欧盟节点完全由欧盟实体运营，数据完全存储在欧盟境内，遵守所有欧盟法规。但欧盟用户可以通过安全的跨节点协议，与北美、亚洲等其他节点的用户协作、分享作品、参与全球社区。

“关键在于‘协议层’与‘数据层’的分离，”顾殇补充，“创作工具、协作系统、社区功能——这些作为开放的协议，全球通用。但用户数据、身份信息、交易记录——这些存储在各自的区域节点，受当地法律管辖。就像电子邮件协议全球通用，但邮件服务器可以设在不同的国家，遵守不同的法律。”

委员会成员们提出了尖锐的问题：如何确保跨节点协作不违反数据跨境传输限制？如何解决法律冲突（如欧盟的“被遗忘权”与美国言论自由原则的冲突）？技术上的安全如何保障？治理结构如何设计？

讨论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杜邦女士终于表态：“这个方案...在技术上雄心勃勃，在理念上符合数字时代的需要。但它也面临巨大的实施挑战。我们需要看到具体的技术路线图、法律合规分析、以及过渡期的时间表。”

“我们承诺在一个月内提供详细方案，”叶羽琋说，“并邀请欧盟的专家全程参与设计和审计。”

会议结束时，杜邦女士与叶羽琋握手：“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和远见。大多数公司面对这种压力，要么完全妥协，要么完全对抗。你们在寻找第三条路——一条更困难，但可能也更持久的道路。”

离开欧盟总部时，布鲁塞尔正下着小雨。街灯在雨幕中晕开，行人们撑着伞匆匆走过。

“我们刚刚承诺了一件可能改变互联网架构的事情，”坐进车里，顾殇轻声说，“如果成功，‘银河联邦’可能成为全球数字治理的新模式。如果失败...”

“如果失败，至少我们尝试过，”叶羽琋看着窗外雨中的城市，“在分裂和对抗成为常态的时代，尝试寻找连接与尊重的平衡，本身就是一种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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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中国后，“星尘”进入了公司历史上最紧张的工作阶段。技术团队、法律团队、产品团队、社区团队几乎全天候工作，细化“银河联邦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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