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员外的话音落在花厅里,带着茶香的暖意,却透着一股子试探。
陈渡没接话,只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怀里的惊魂铃那一下微颤,像是河底冒起的一个水泡,转瞬即逝。
旁边的无念和尚依旧闭着眼,手里的乌木念珠却捻得快了些,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掐着珠子,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胡员外呵呵一笑,身子靠回椅背,盘着铁核桃:“陈师傅是实在人,不爱虚的。那胡某就直说了。”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从里间捧出个尺半长的木匣,放在陈渡旁边的茶几上,打开。
里面是一锭锭雪花白银,码得整整齐齐,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光晃眼。
“一点心意,权当是胡某给陈师傅的见面礼。”胡员外大手一挥,语气随意,目光却紧盯着陈渡的反应。
陈渡看都没看那银子,放下茶杯:“员外有事?”
胡员外脸上的笑容淡了点,随即又堆得更满:“是这样。胡某初来,想做点漕运上的小买卖。可这运河近来不太平,传言纷纷,影响生意。陈师傅是本地能人,无念师父又是得道高僧,胡某想请二位联手,帮忙清清这河道,去去晦气。这点银子,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清河道?陈渡心里冷笑。说得轻巧。那“阴蛭”是能随便“清”掉的?
一直闭目的无念和尚忽然开口,声音干涩:“阿弥陀佛。胡施主,那非是寻常晦气,乃聚怨成形之邪物,需寻其根,断其源,非金银可驱。”
胡员外转向无念,笑容不变:“师父说的是。所以更要仰仗二位神通。需要什么,人手、船只、物件,胡某全力支持!只求还这清江浦一个安宁,也让胡某的生意,能顺顺当当地做下去。”他这话,半是公义,半是私心,摆在了明面上。
陈渡依旧沉默。他感觉胡员外的话没说完。一个商人,肯花这么大价钱,绝不仅仅是为了“去晦气”和“生意顺当”。
果然,胡员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另外,胡某还听说,这运河底下,有些老物件……早年沉船留下的。若是二位在清理河道时,顺手发现了什么,胡某愿意高价收购,绝不让二位白忙。”
图穷匕见。清理邪物是假,借机探寻河底沉宝,才是真。说不定,他还指望着借那邪物之手,找到些寻常人找不到的地方。
无念和尚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胡施主!降魔卫道,岂可与铜臭挂钩!你……”
“师父息怒。”胡员外连忙摆手,笑容不变,“降魔是功德,寻宝是生意,两不相干,两不相干嘛。”
陈渡站起身:“员外的意思,我明白了。这银子,您收回去。清理河道是官府的事,我一个捞尸的,没那个本事。”他说完,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外走。
“陈师傅留步!”胡员外连忙起身,“价钱好商量!”
陈渡脚步没停。管家看向胡员外,胡员外脸色沉了沉,微微摇头,看着陈渡背影消失在花厅外,才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无念和尚也站起身,面无表情:“胡施主,你好自为之。”说罢,也拂袖而去。
花厅里只剩下胡员外一人。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拿起一枚铁核桃,在手里慢慢捻着,眼神阴鸷地看着门外。
“给脸不要脸……”他低声自语。
陈渡走出胡府高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沿着街道往回走,心里清楚,这事没完。胡员外既然盯上了河底的东西,又知道那邪物的存在,绝不会轻易罢手。他不出手,胡员外也会找别人。
刚拐过街角,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无念和尚跟了上来。
“施主留步。”
陈渡停下,转身看着他。
无念和尚走到近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陈渡:“那姓胡的,心术不正,欲借邪物谋利,必遭反噬。但那东西,必须除掉。”
“师父有办法?”
“贫僧追它三百里,知其习性。它如今在清江浦徘徊,定是此处有吸引它的‘阴穴’。”无念和尚语气急促,“必须在它找到阴穴、彻底扎根之前,找到它依附的核心,将其毁去!”
“核心在哪儿?”
“在其最初依附的‘皮囊’之内,或被其藏于某处极阴之地。”无念和尚道,“贫僧需要帮手。你身怀克制之物,又熟悉本地水性,是最佳人选。”
陈渡看着这疯和尚,他虽言行怪异,但目的明确,就是要除掉那邪物。
“怎么找?”
“它昨夜在你家现身,说明已注意到你。它渴望阴穴,会本能地靠近那些地方。我们只需在可能的阴穴附近守候,或……主动引它出来。”无念和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贫僧有法,可暂时激怒它,逼它现形。”
陈渡沉吟片刻。躲是躲不掉的。那东西已经找上门,胡员外也在暗中窥伺,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好。”陈渡点头,“我知道几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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