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在望江楼的厢房中醒来时,已是黄昏。
肩上的箭伤被仔细包扎过,敷着清凉的药膏,疼痛已经转为麻木的钝感。她睁开眼,看见龙四海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用布擦拭他那把九环大刀。刀刃映着窗外的残阳,泛着暗红色的光。
“龙帮主……”她一开口,嗓子干哑得厉害。
龙四海闻声抬头,见她醒了,长长舒了口气:“沈姑娘,你可算醒了。昏迷了整整一日,大夫说那箭上淬了毒,若不是你体内有抗毒性,恐怕……”
“毒?”沈清弦想起那支从雾中射来的冷箭,“是谁……”
“箭是北戎的狼牙箭,毒是‘七日断肠散’。”龙四海沉声道,“与萧王爷中的‘百日枯’系出同源,都是北戎王庭秘药。看来,有人不想让柳依依说出你的身世。”
沈清弦心中一凛。柳依依临死前那句“沈清弦根本不是顾氏所生”到底被谁听了去?射箭之人是为了灭口,还是……
“萧执呢?”她挣扎着坐起,“白羽说毒发了……”
龙四海按住她:“萧王爷那边,青鸾已经赶去了。白羽在楼下守着,渡口的杀手已经肃清,赵怀安受了重伤,我让人送他去安全的地方养伤。”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封沾血的信:“这是从柳依依身上找到的,是写给三皇子的密报,只写了一半。你看。”
沈清弦接过信纸,上面是柳依依娟秀的字迹:
“殿下容禀:沈清弦身世已查实,确系赫连明月之女。顾氏当年以死婴调换,瞒天过海。此事沈文渊、顾氏、太子妃皆知情。若以此要挟,北戎必全力助殿下登基。另,萧执所中之毒,解药在……”
信到这里断了。最后几个字被血迹模糊,难以辨认。
“解药在何处?”沈清弦急问。
“青鸾走前说,她要去北邙山请鬼医顾长安。”龙四海道,“顾长安是顾清霜的兄长,也是当世唯一可能解北戎秘毒的人。只是此人脾气古怪,隐世二十年,从不出山。”
沈清弦想起青鸾带来的消息——需以沈家嫡女身份,跪求三日。
“今日是第几日?”
“第二日。”龙四海看向窗外,“青鸾昨日清晨上的山,此刻应该还在跪着。”
沈清弦掀被下床,却因失血过多一阵晕眩。龙四海连忙扶住:“沈姑娘,你的伤……”
“我必须去。”沈清弦咬牙站稳,“萧执等不了,太子妃也等不了。龙帮主,劳烦你备车,送我去北邙山。”
“可你的身体……”
“死不了。”沈清弦眼神坚定,“父亲为我铺了二十年的路,我不能倒在这里。”
北邙山巅,静心庵外。
青鸾跪在青石板上,已经整整两日一夜。春雨绵绵,她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膝盖下的石板被磨出两个浅浅的凹痕。但她脊背挺直,目光始终盯着庵门。
庵门紧闭,无声无息。
第三日清晨,雨势转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青鸾身上,她眼前开始发黑。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车轮声。一辆马车艰难驶来,停在不远处。
沈清弦在白羽搀扶下下车,看见雨中跪着的青鸾,眼眶一热。
“青鸾……”
青鸾闻声回头,见是她,急道:“小姐,你的伤……”
“无碍。”沈清弦走到她身边,也要跪下。
“小姐不可!”青鸾拦住她,“你的伤未愈,不能跪!”
“你能跪,我为何不能?”沈清弦推开她的手,双膝落地。雨水瞬间浸透了衣裙,肩上的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咬牙忍住。
白羽撑着伞想为她遮雨,她摇头:“既是诚心求医,岂能避雨?”
庵门依然紧闭。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雨越下越大,山间起了浓雾。沈清弦脸色苍白如纸,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肩头衣衫。青鸾几次想扶她,都被她拒绝。
黄昏时分,庵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小尼姑探出头来,脆生生道:“顾师叔说,要治病可以,但需答应三个条件。”
沈清弦抬头:“请讲。”
“第一,病愈之后,需留在北邙山为顾师叔抄经三年。”
“第二,需以沈家嫡女之名,对外宣称与萧执断绝往来,此生不复相见。”
“第三……”小尼姑顿了顿,“顾师叔说,第三个条件,要等鬼医下山后当面提。”
沈清弦沉默。第一个条件尚可,抄经三年,就当是为父母祈福。但第二个条件……与萧执断绝往来?
“小姐,不可!”青鸾急道,“萧王爷他……”
“我答应。”沈清弦平静道。
“小姐!”
“只要能救他的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沈清弦看向庵门,“请鬼医下山。”
小尼姑点点头,退回庵内。不多时,一个身着灰色布袍、头发花白的老者缓步走出。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手中拄着一根竹杖,看似寻常老者,但每一步踏出,青石板上的积水竟自动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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